既然如此,她也不是慫貨。
當下抱著他的頭,一口咬在他的鼻子上。倒是沒有用太大的力,但他的鼻子上明顯留下一個咬印。
他咬她的嘴,她回咬他的鼻子,這才是扯平。還沒等她放開他,隻感覺他一把抱緊她,然後是一陣反擊。
這下好了,一個鼻子有牙印,一個嘴又腫了。
薑麓恨恨瞪著他,“你不是說好讓我消氣的嗎?”
“那你現在消氣了嗎?”
“沒有!”薑麓更氣了,因為她發現以前那個一逗就炸毛的小獅子已經成年,完全成為一個足以碾壓她的存在。“我決定我們之間結仇了,如果要給這份仇恨加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
說完她怒氣衝衝地推開他,昂著頭大步走遠。
秦彥回味著剛才的滋味,幽深的眸色帶著幾許狂肆。
一萬年。
極好。
兩人一前一後回去,一個捂著嘴一個掩著鼻。弄得其他人是莫名其妙,一個個又不敢盯著他們看。
薑麓直接進屋,門關得那叫一個大聲。
萬桂舉被嚇了一跳,問薑沐,“她又怎麼了?”
薑沐皺著眉頭,“我怎麼知道。”
萬桂舉的小眯縫眼轉啊轉,突然看到秦彥捂著鼻子的手鬆開,露出鼻子端兩側的牙印。他趕緊拍打著薑沐,“你快看,你快看!”
薑沐隱約看了一點,秦彥又重新掩飾好。
“是牙印,對不對?”彆看萬桂舉的眼睛小,但有的人眼小聚光,所以他的眼睛特彆尖。“他被人咬了?誰這麼大膽?”
薑沐白他一眼,“我哪裡知道。”
萬桂舉的眼珠子轉得更歡,看著西屋緊閉的門嘿嘿一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薑沐更沒好氣,感覺到他想靠過來一把將他推開,“說話就說話,偷偷摸摸的像什麼樣子。”
“我不是怕他聽到嗎?”萬桂舉神神秘秘地看向剛剛關上門的正屋,“這家的公子可厲害了,你猜他是被誰咬的?”
薑沐猜是薑麓,但他不會說,因為薑麓是他的妹妹,他得為自己的妹妹維護名聲。試問哪個女子敢咬男人的鼻子,而且對方還是一個王爺。如果傳到奉京,那些人不知道又要怎麼樣編排那丫頭。
萬桂舉見他不說話,笑得那叫一個猥瑣,“你妹。”
“你妹!”薑沐一個飛腿過去,兩人很快打成一團。
趙弈突然出現,一手提著一個往豬圈那邊的空地上扔。既然一個比一個精神好,那就讓他們鬥個武。
陶兒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無奈地搖頭。薑三公子和萬公子還真是一對活寶,兩人天天吵架打鬨也不嫌煩。
她進到正屋,第一眼就看到薑麓紅腫的嘴。
“娘娘,你又被蟲子咬了?”
“嗯。”
“那蟲子也太討厭了,怎麼老盯著娘娘的嘴咬。難道娘娘你吃糖了?”
“可能吧。”
薑麓摸著下巴,秦彥咬她的樣子還真像是把她當一顆糖,他肯定覺得她很甜。她突然傲嬌起來,心裡泛起幾許甜蜜。
他鼻子上有那麼清楚的牙印,沒消下去之人應該都不敢見人。那小子想和她鬥,也不看看她是乾什麼的。
她得意一笑,然後笑容凝固在臉上。所以愛情使人降智,這樣的例子活生生在她身上得到印證。想她一個熟女,還曾經為人師表,她怎麼可能做出那麼幼稚的事情來,居然還好意思洋洋自得。
這哪是談戀愛,分明是兩個小菜雞互啄。一個被啄了鼻子,一個被啄了嘴。如此丟臉的行為,她真應該去撞豆腐。
撞豆腐是不可能的,吃豆腐倒是可以。她惱羞成怒地整了一桌豆腐宴,鍋塌豆腐、豆腐釀、魚頭豆腐、香煎豆腐、豆腐丸子、肉沫豆腐。
眾人被這桌豆腐宴驚呆了,好端端的怎麼全是豆腐。
秦彥和薑麓都沒有和大家一起吃,所以吃飯的時候全是萬桂舉的聲音。他一時抱怨肉沫不是肉,一時又抱怨太素。不過就數他吃得最多,連最後的豆腐魚湯都被他掃完。
他打著飽嗝摸著肚子脹得難受,天都黑透了還在外麵消食。心裡後悔吃得太多,不知不覺走得有點遠。突然他好像聽到村子那邊有什麼動靜,還有火把四處亂竄,嚇得他連忙往回跑。
“鬼火啊,有鬼火!”
“鬼叫什麼?”薑沐聞聲出來,“村子裡怎麼會有鬼火,白長這麼大的個子,還長了一身的肉,怎麼這麼沒用。你仔細看看,那分明是普通的火把!”
萬桂舉被罵得一臉委屈,薑小包不愧是母夜叉的哥哥,嘴上也是一個不饒人的。他嘟嘟噥噥地大著膽子看去,還真是普通的火把。
“我就是故意喊的,我是嚇唬嚇唬人。”
“你就嘴硬,剛才都差點嚇得尿褲子了,還嚇唬嚇唬人。你嚇唬的是你自己,彆人一個也沒被嚇到。”
這大半夜的村民們舉著火把到底在找什麼?很快他們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原來是春花不見了。
春花的老子娘六神無主,村子附近的山林都已找過,也不見春花的影子,最後房裡正夫婦帶著春花的爹娘求到秦彥和薑麓的麵前。
春花娘一個勁的哭,她和春花爹一直在外做活,天黑回家後沒有看到春花。他們還當是在哪個鄰居家裡納鞋墊,誰知天老黑了還不見人。春花娘四下一問,誰家也沒有女兒的身影。她這才慌了神,夫妻二人滿村找了個遍,都說從下午就沒見過春花。房裡正是一村之長,先是安慰他們,緊接著發動全村的人山前山後的找,還是沒有找到春花。
薑麓隱約猜到一些,安慰春花的爹娘說會幫他們找。春花的爹娘千恩萬謝,然後被房裡正夫婦送回去。
不出薑麓所料,春花確實是去找小新子了。但她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姑娘,還沒走出橫塘鎮就失去方向。
秦彥派出去的人找到她時,她正躲在一戶農家的柴垛裡哭。她被連夜帶回來,薑麓決定和她好好談一談。
“為什麼離家出走?”
“我…我就是想…想見一見他…”
“見了他又如何?他已拒絕你。”
“夫人…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我隻想再看一看他。我想告訴他…我不在乎那些,我是心甘情願的…”
薑麓輕聲歎息,這都是什麼事。
“你是心甘情願,你有想過他願意嗎?”
春花咬著唇,悲苦搖頭,“我不識字,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就是想告訴他…我沒有想過非要和他在一起,我…很想告訴他,我…”
薑麓遞了一方帕子給她,她可能隻是想讓小新子知道自己對他的喜歡,她或許隻是想不給自己留遺憾。可是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約束太多,世俗的條條框框太多。她在這裡都不敢說,真等她見了小新也未必有勇氣說出來。
但是她敢走出這一步,薑麓還是很佩服她。
“好,我成全你。”
春花呆愣地望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見小新一麵,我替你安排。至於見過之後會是什麼結果,你自己心裡應該有個數。”
“夫人…我…”春花作勢下跪,被薑麓一把托住。
春花的老子娘得知春花找到之後,恨不得給薑麓和秦彥磕頭。薑麓和他們商量過,對外說春花在山裡被找到的,原因是摔了腿。女子的名節名聲都很重要,春花的老子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房裡正也通知了全村人,說法一致。春花短暫露過麵後,名義上是在家裡養傷,私下裡卻是被薑麓派人送去通元縣。
其實事情的結果,薑麓已能預料。
一來一回十天的功夫,春花被送了回來。她是死心也好,是不留遺憾也好,事情隻能是到此為止。
小新子寫了信回來,大意是希望春花能嫁個好人家。還說了一些他自己在任上的所見所思,並且請教了薑麓一些問題。
薑麓回信時對秦彥感慨,“有些人從相遇到結束都是錯誤的,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和錯誤的人。即使小新現在接受她,也不一定是好結局。因為小新子無法給予她真正的夫妻生活,日子久了她未必不會生出怨尤。”
“若真是情深,又豈會在意這些。”秦彥說。
“你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不應該啊。”薑麓打量著他,這男人怎麼可能感性的人。就憑他的出身,他就不可能是感情用事之人。
“我為何不能這麼想?或許春花姑娘也是用情至深之人,他們真在一起也有可能過得不錯。”
“不是沒這個可能,但也會是另一個可能。這世上確實有人更注重精神滿足,但大多數人都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欲一個不少。女人和男人一樣,也會有自己的需求。年少時或許羞於啟齒,真到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紀,恐怕會很難熬。”
秦彥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就知道她什麼都懂。
她看到他紅透的玉麵,像染著上好的胭脂,“我以為你應該比一般人更懂,畢竟宮裡最多的就是女人。有些失寵的妃嬪夜不能寐,久而久之找個太監止渴的應該也不在少數。”
“你…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夢裡聽到的。”
秦彥感覺自己整個人如火燒,他不僅是羞的,還有臊的。因為他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而她口中那個醃臢之地,恰好是他從小長大的家。
她的夢裡,還有什麼?
“薑麓,即便是夢裡,有些事情你少聽。”
“哦。”
薑麓心下好笑,他還不好意思。
“拋開這些不說,春花即使能忍得住寂寞,將來也未必不會後悔。畢竟她從小在村子裡長大,恐怕連臨水縣城都沒有去過,在她心裡橫塘鎮就是世上頂頂好的地方。若是有朝一日她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奉京的繁華和江南的富庶,還依然覺得橫塘鎮是最好,那麼橫塘鎮才是她無怨無悔的歸宿。”
人和人之間的際遇也一樣,有些人可能從一開始就認定自己的終生伴侶,有的人則要千帆閱儘之後才會大徹大悟。
“你想去江南?”秦彥問。
“我去江南乾什麼?”
秦彥背在身後的手緊握在一起,她說她最喜歡這個村子,那她還沒有去過江南,她怎麼知道這個村子才是自己最喜歡的。
“江南富庶,你不想看一看嗎?”
“不用。”
“所以你沒去過江南,依然覺得此地最好?”
薑麓笑了,“此心安處是吾鄉,我覺得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