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蛛蛛精(1 / 2)

翌日宮裡果真送來兩位嬤嬤, 薑麓直接沒見。禮儀規矩她確實應該學一學,不必學得太好太完美,夠用就行。

所以這兩人多少還有點用處, 隻不過先晾一晾再說,待到用時再作安排。

蘭桂現在是她身邊的大丫頭, 她還提了一位姓汪的婦人做管事婆子。汪媽媽做事利落, 以前曾在大戶人家裡當過管事娘子。她仔細問過,汪媽媽之所以會被再次轉手是因為前主子是個無兒無女的主母。主母去世後身邊的下人全部發賣, 包括汪媽媽和丈夫董成。董成原本是個掌櫃, 薑麓準備觀察一段時間再用。

王府處處百廢待興, 雜事碎事太多。上至各屋布置添家具, 下至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大大小小需要采買的東西太多,下人們一個個都被使得團團轉。

彆看皇帝老兒又是賞東西又是賞人,明麵上瞧著不知對秦彥多好。薑麓卻是知道那個老渣男壓根不把親生兒子當一回事,因為他明知自己的兒子們在自相殘殺, 既沒有公開阻止, 也沒有暗地底訓斥。而是在可供選擇睡的女人中除去兩個,其它的一切照舊。

那兩個從侍寢單子上除名的人,正是二皇子的生母柳妃和三皇子的生母胡貴妃。所以什麼帝王心術,不就是在女人肚皮上打官司,簡直是可笑至極。

薑麓不恥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老渣男不做人,不值得人尊敬。

陶兒他們收到她去的信,按照她的吩咐處理好北坳村的事後, 在三天後抵達奉京城。不過是幾日不見,這丫頭硬生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薑麓看著那些雞,無奈問道:“不是說讓你們全部送給村民嗎?”

家裡的牛送給了房裡正, 那些雞原本全分給北坳村的村民,還有存的糧食也一並分下去。她著重交待的是自己留的麥種,那些麥種都是她混過花粉的麥子。她分類彆放並且做過標記,陶兒自然不會忘記。

除了麥種,她還特意叮囑過把葡萄挖一半過來,後山的那片地交由房裡正打理。保鮮的法子她也交待過務必要連根帶土,這一點陶兒也按照她吩咐的做得一絲不苟。

“娘娘…王爺受了傷,奴婢留了三十隻,想這些雞正好給王爺補身子。”陶兒抽抽答答,“還有娘娘你…都瘦了。”

“我瘦了嗎?”薑麓摸著自己的臉,她完全沒有注意。可能是最近事多,不知不覺就瘦了。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心道還好該瘦的地方沒瘦。

陶兒見到蘭桂,又是一番激動。兩人抱在一起哭哭笑笑,看上去像一對傻姑。哭過之後,陶兒等不及要去殺雞,薑麓由著她去。

一起上京的還有薑沐和薑河,薑河是薑麓特意交待要帶上京的,至於薑沐和萬桂舉則由他們自己做主。萬桂舉當然想來,但是被萬縣令和萬夫人強行留下,那一窩野豬也歸了他。

京中局勢不明,秦彥又是遇刺受傷,萬縣令不想兒子趟渾水也是情有可原。聽說他一直念叨燒烤,還說以後他若上京必須補上。

這個可以有,薑麓心道。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她問薑沐。

薑沐臭著一張臉不說話。

他其實也不是生氣,畢竟事出突然,他也不是像萬桂舉一樣隻顧惦記那頓燒烤,不滿薑麓的言而無信。他之所以擺著一張臉,是因為他想繼續和他們在一起,但是他又沒臉開口。

畢竟眼下他們在京中,他又是國公府的人,沒有道理放著自己的家不回死皮賴臉留在王府的道理。

“你都回來了,也該回家看一看。”薑麓說。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甩開我?”薑沐沒好氣,“還說什麼讓我給你做十六七年的活,我看你就是耍著我玩。”

薑麓好笑,“你還真打算給我乾十幾年的活,你是不是在北坳村待傻了。你放著好好的國公府的公子不當,就那麼想給我當長工。”

“你管得著嗎?我樂意不行嗎?”薑沐擰著脖子,突然變了一個表情,“好妹妹,我爹不疼娘不愛的,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要露宿街頭了。”

明知他是在裝可憐,薑麓也不戳穿他。相處這麼長的時間,怎麼可能半點感情都沒有。這小子有時候倔得要死,有時候又耍一些花招,二皮臉子也不怕罵。但有時候他是真的擔心她,就是嘴太硬。

“屋子已經收拾好了,你和小河一個院子。不過他們到底是你的父母,於情於理你也應該回去看一看。”

一聽自己在王府有住處,薑沐立馬轉可憐為歡喜。也不在意是和小河共一個院子,至少他能名正言順留下來。

國公府肯定是要回去的,離家這麼長的時間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回去看一看。再次看到林國公府的匾額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自己從來就不屬於這裡,仿佛這裡從來就不是他的家。

門房看到他,著實愣了好一會。他自嘲一笑,連下人都這個樣子,可以預見父母見到他是什麼態度。

林國公並無喜色,玉氏更是冷著一張臉。

夫婦二人盯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

“跪下!”林國公一聲大喝。

他心裡又委屈又難過,但還是乖乖照做。從去年到今年,大半年過去他一進家門沒有半句關心,有的隻有父母的冷漠。

薑明珠陪在玉氏的身邊,聽著是在勸玉氏消氣。

“你可知錯?”林國公怒問。

薑沐梗著脖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父母從不會聽他的解釋,隻會問他知不知錯。若是他說不是知錯,必是一頓家法侍候。若是他說知錯,接下來就是被罰在祖宗牌位前思過。

他慢慢抬頭,“兒子不知。”

林國公氣得臉色鐵青,這個逆子!

這時二房夫妻倆過來,薑澤用眼神暗示薑沐先服個軟。如果是從前,薑沐也就順坡下驢說個軟話,至少還能免去皮肉之苦。

然而這次,薑沐不知為何不吐不快。

“父親問我何錯之有,為何不問我為何離家?”他的表情悲憤而失望,眼眶已經是微微泛紅,“兒子想問一句,在父親和母親的心中,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這個養女重要?”

薑明珠聞言,傷心地咬著唇,“三哥,你要趕我走嗎?”

“我趕得了嗎?你可是父親和母親的心頭肉。為了怕你受委屈,他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要。”

“老三,明珠是你妹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麼能忍心趕她走。”玉氏痛心道。

“所以為了把她留在身邊,你們連我這個親生兒子也不管…”

“閉嘴!”林國公打斷他的話,氣得脖子都紅了。

若是從前薑沐必會立馬認慫,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現在特彆想撕開來說。以前他讓著薑明珠也就算了,為什麼現在他還要處處忍讓。

“父親,你怕我說什麼?母親的心思難道你不知道嗎?你們為了一個養女,先是不認親生女兒,後來還想把親生兒子搭進去。我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難道在你們的心裡我和薑麓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薑明珠嗎?”

“你給我住口!”林國公氣得四處找東西,一眼看到桌上的杯子想也不想砸過去。

茶水茶葉混著血水從薑沐的額頭流下,他茫然地摸了一把。血水從他的指縫間落在地上,他仿佛感覺不到痛。

玉氏愕得捂住嘴,“你…你怎麼能和你父親頂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到底是誰把你帶壞了。你趕緊向你父親賠不是。”

“母親是想說薑麓把我帶壞了,是不是?”薑沐心已冷,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為什麼還要對他們抱有期待。“母親,你真的沒有想過薑明珠在國公府錦衣玉食的時候,薑麓她在鄉下風吹雨打。她才是你們的女兒,為什麼你們這麼狠心!”

玉氏那叫一個恨,不是薑麓教壞老三,老三也和丈夫頂嘴嗎?以前老少最是滑頭,雖說挨打挨得多,但也不敢當麵忤逆他們。

她到底造了什麼孽,居然生了那樣一個女兒。

“夫君,你看看老三,他是不是魔障了。”

林國公喘著氣,怒視著自己的三兒子,“你既然走了,怎麼還有臉回來?”

薑沐很想笑,他為什麼沒臉?然而他笑不出來,他的表情比哭還難看。離開家的這段日子,讓他看清了很多事情。

他慢慢站起來,“父親,我未曾做過任何給祖宗抹黑的事情,我為何沒有臉回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賴在國公府不走的。這個國公府的三公子,不做也罷!”

薑澤大驚,桃花眼微眯,“老三,你胡說什麼!”

林國公亦是震驚無比,“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再當什麼國公府的三公子,世人還當我這個薑家公子如何風光,卻不知我在家裡連個養女都不如。或許我死在外麵,父親母親也不會在意,因為在你們的眼裡隻有薑明珠和二哥才是你們的孩子,我、薑麓和大哥都不是,我們都是無父無母的野孩子!”

玉氏氣得心口疼,捂著哀聲呼痛。

薑明珠拍著她的背,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林國公閉目忍氣,他的手緊緊握成拳。他想到那個孩子長得和母親一樣的臉,她看著自己時那種不屑的眼神。

他有三子一女,到頭來三兒子卻說老大和他都是野孩子。他的心口泛著尖銳的痛,手掌按在桌上強忍著。

這時薑澤開口了,他說:“老三,你一回來就戳父母的心窩子,你也太不懂事了。”

“二哥,你也彆教訓我。你如果是我,恐怕你就不會這麼說。”薑沐苦笑,父親母親疼愛二哥,二哥當然無法體會他的感受。

玉氏捂著心口,一臉痛心,“你二哥也是為你好,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二哥。明珠親自去接你,是你自己不肯回來的。原以為你在外幾日應該會懂事一些,沒想到越發不像話。”

“她那是去接我嗎?打量著誰不知道她的心思,我的臉都被她丟儘了。要不是薑麓大度不計較,非讓她身敗名裂不可。”

薑明珠卻是一副受不住的樣子,淚珠子成串串地往下落。玉氏氣三兒子太渾,又心疼親手養大的女兒受委屈。

她的心揪在一起,怒道:“明珠做什麼了?她原本就應該是賢王妃。”

薑沐震驚,原來不止是明珠有那個意思,母親也是這麼想的。怪不得薑麓要和國公府斷絕關係,換誰也會那麼做。

他歎了一口氣,“看來我不應該回來,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

“你去哪裡?”林國公喝住他。

薑沐停下來,無比留戀地看一眼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以前他以自己身為國公府的公子而自豪,以自己是薑家的子孫而驕傲。

但是現在他突然理解薑麓的所作所為,原來有些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確實無法感同身受。他都這麼不忿和失望,那丫頭該是多麼的難過。

“我以後打算和賢王殿下讀書,日後就住在賢王府。”

“你住在賢王府?”林國公一驚,“這是薑麓的意思,還是賢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