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城市田園(1 / 2)

初雪過後, 官鹽一案總算了結。

這樣的案子,皇帝是萬不能留到過年的。畢竟曆任天子無論平庸或是雄心勃勃,大多都想著落下一個明君的稱號。

既然是明君,豈能容忍這樣的大案子橫跨兩年。若真是如此, 豈不顯得堂堂天子何等無能。誰也不願擔一個昏君之名, 少不得要快刀斬亂麻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

此案看心撲朔迷離, 實則不然。若是沒有上麵的授意, 下麵的小魚小蝦哪裡敢鬨海。鹽吏們一脈連通上達下聽,皇帝老兒心中自有一本賬。不管是前有懷疑賢王插手, 還是後麵疑心康王作亂, 說到底一切儘在天子的棋盤之中。

最後被推出來的是戶部侍郎張大人,此人寒門出身根基很淺, 近些年卻是攀上了越國公府。所有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被判了一個斬首示眾, 家產被抄家眷流放。皇帝雷霆手段, 自是證據確鑿。不管他是真正的主使還是受人唆使, 他也不算冤枉。

薑麓對這些朝堂的黨派之爭不感興趣, 如果不是秦彥牽涉在內她會離得遠遠的。但是他們已經局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數九寒冬的天有一宗好, 便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窩在家裡不出門。

然而世間之事往往樹欲靜而風不止, 第二場大雪過後京外傳來康王遇刺的消息。聽說康王傷勢極重, 恐有生命之危。

宮裡的胡貴妃哭死過兩回, 跪在泰極殿的門前不起。她哭著懇求皇帝開恩, 將康王召回京中養傷。

康王遇刺,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秦彥。京中一時又是傳言四起,陰謀論的、報複論的,一出接著一出像是話本子一樣連續不斷。

不管外麵如何謠言滿天飛, 賢王府內倒是一派歲月靜好。這段日子已來,薑麓和秦彥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暖房裡。他們是婦唱夫隨把菜種,享受著城市裡的田園生活。

薑麓不信康王的事是秦彥做的,他沒有這個必要。他是長子,隻要他自己不出差錯,下麵的皇弟們便越不過去。隻有彆人嫌他礙眼算計的份,萬沒有他不愛惜羽毛做出這等得不償失的事。

再者縱然他要算計,對象也也應該是寧王。

所以他們這是人在家中坐,禍出天上來。看樣子有人見不得他們好過,沒事也要找些事出來惡心人。

薑麓左手叉腰,右手拿著一根胡瓜啃得“嘎嘣”作響。

“你爹又要搞事了。”

秦彥正彎著腰給小芹菜們澆水,聞言嗯了一聲。

暖房裡蕹菜的新一茬已經長得很旺盛,帶刺的頂花胡瓜們更是一個比一個水靈,王府產出的菜還是隻能供應鄉間一隅。好在阮府莊子上的新鮮菜已經上世,各大世家也能時不時嘗個鮮。

小芹菜最是喜水,一叢叢生得水嫩碧綠。家裡吃不完的也會少量送去鄉間一隅,那些食客們怕是很難想到,這些菜都是賢王自己親手種的。

“我看他是見不得你好。”薑麓把胡瓜遞到他嘴邊,他無比自然地咬了一口。

兩人都穿著乾活的常服,為了乾活方便,薑麓更是直接將頭發辮成一條大辮子。她此時的形象,倒真真像個村姑。

暖房的溫度高,秦彥的額頭鼻尖冒著細細的汗珠。薑麓拿帕子不時替他擦著汗,看上去就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小女人。

“他這麼上跳下竄的,當真是有夠煩的。”

秦彥看了她一眼,臉色稍顯不虞,“薑麓…”

“我知道了,他是你親爹,我不能這麼說他。但他真的很煩啊,成天這一出那一出的,巴不得你和康王鬥起來。”

秦彥不說話了,低頭澆水。

薑麓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你說你以後會不會也是一個偏心的父親?”

“我…不知道。”

“必須要防患於未然,你還有很多時間好好想一想。”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暖房跑來,人未到聲先至。

是薑沐的聲音。

“薑麓,大哥來了。”

大哥?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薑麓心知大哥這個時候過來,必是來找秦彥商議的。他們披上大氅鬥篷,相攜出去。

薑沐不停朝薑麓使眼色,薑麓故意落在秦彥的後麵。

“怎麼了?”

“你先去換一身衣服,好好打扮一下。”薑沐說。

薑麓看看自己這一身打扮,雖說裡麵是普通的常服,但是這件銀紅的鍛麵金繡鬥篷華美絢麗,穿出去並不失禮。

薑沐低聲道:“來人不止大哥,還有那位宋姑娘。”

他心裡百思不得其解,大哥來就來唄,怎麼還帶上那位宋家姑娘。打量誰不知道宋家的心思,送一位姑娘上京怕不是想取代他妹妹的位置。

大哥也真是的,怎麼如此糊塗。方才他可是看見了,大哥對那位宋姑娘畢恭畢敬的,而那位宋姑娘一臉坦然的樣子。

薑麓哦了一聲,“我這樣挺好的,不用換。”

“我說你是不是傻?”薑沐鬱悶壞了,這丫頭平日裡精明得像個猴,怎麼一遇到宋姑娘半點機靈勁都沒了。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親妹妹的份上,他還巴不得自己賭贏了呢。“她是什麼心思你不知道嗎?你這個樣子去見她,沒得被她看輕。”

“我哪個樣子了?”薑麓一甩烏溜溜的辮子,“我覺得挺好的。”

薑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嫌棄。“你看你這頭發,你好歹弄個頭花插個釵啊。還有你的鞋子,上麵都沾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彆人怎麼說你,你這副模樣出去見客豈不是坐實自己鄉野村婦的名號。”

薑麓盯著自己的鞋子看,確實有幾點泥。

“你說得沒錯,整潔乾淨是對客人的尊敬,我這就去換。”

薑沐心道,這還差不多。

不過等薑麓再出來的時候,他險些吐血了。她確實是換過了,隻是光換了另一雙鞋子。頭發還是原來的樣子,衣服也沒有換。

“你…你怎麼不梳個好看的發髻?”

“我覺得這個發型挺好看的,多麼純樸自然。像我這樣天生麗質的美人,哪裡用得著刻意打扮。”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不忘自誇。

薑沐不想理她了,這丫頭就等著賠他一千兩吧。

她一露麵,薑沛倒是沒什麼反應。主要是她確實長得好,明麗的五官配著豔麗的鬥篷,加上粗黑的大辮子,自有一番簡單到極致的美。

宋清音多看了她兩眼,又看了一眼秦彥,眼神意味不明。

薑沐怒其不爭,氣得有點不想理她。

寒暄過後,秦彥和薑沛自是有要事相商。讓薑沐意外的是薑沛對秦彥說宋清音代表的是宋家,可與他們一起商議。

三人進到書房,兄妹二人留在外麵。

薑沐又急了,“你看到沒有,這位宋姑娘不簡單。”

“我又不瞎!我看到了,也聽到了。大哥說她代表的是宋家,那麼她當然有資格和他們一起商量大事。”

“薑麓,你怎麼這麼自信。你就能保證王爺不動心?你們確實同甘共苦過,但是…宋姑娘可是他的表妹!”

外祖家嫡親的表妹,關係非同一般,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的。如果宋家真有這個心思,他們除去撕破臉根本無可奈何。

薑沐的擔心不無道理,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所有人都這麼以為,外麵的傳言也是這麼猜的。加上這位宋姑娘又幾次三番往王府跑,落在世人的眼中那就是其心可昭。

薑麓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她不想在外麵吹冷風。

她滿不在乎的樣子,讓薑沐火從腳底往上竄。他攔在她的麵前,不許她離開。這事今天必須說清楚,否則這死丫頭以後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不行,我是你哥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吃虧。”

“我怎麼可能會吃虧?”薑麓哼哼著,“你彆操心我的事,有這個功夫多看點書也是好的。我說過我不會被人欺負的,你就放心吧。”

“我怎麼能放心?人家都登堂入室了,你還不當一回事。我…真是恨不得讓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那人有多來者不善。”

薑麓看著他,少年俊秀的麵龐急到通紅。眼裡全是焦急與擔憂,還真是像極一個為自己妹妹憂心的好哥哥。

她心下微微感動,道:“我不是不把她當一回事,我是相信雲氏的教養。她自小在雲家習武,必是繼承雲氏的風骨。我相信她不會做出搶彆人男人的事,更不會為了上位不擇手段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