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江廓一頓,忙搖頭道沒有。陸文瑞再三追問,江廓仿似終於頂不住,拉他到僻靜處,低聲道;“侄兒告訴姑父一樁事,姑父莫說出去。”附耳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陸文瑞大驚:“你是說孫先生出麵是因你……”

江廓輕歎:“姑父也知侄兒曾得過孫先生的指點,承蒙先生錯愛,侄兒在先生跟前也能說上幾句話。侄兒先前曾給先生寫過一封密信,分析朝局、點明利害,又動之以情,終於說動先生出山。隻姑父也知,侄兒在朝中立足未穩,故此特請求孫先生切勿將此事外泄。”

“孫先生果然一字未吐,然侄兒日前又被一事困住。”

“侄兒……侄兒聽聞姑母在暗中為淘淘留意夫婿人選,心亂如麻。不瞞姑父說,侄兒對淘淘滿心愛憐,願護淘淘一輩子。隻是侄兒家世並非頂好,不敢張口。”

“原本侄兒打算讓此事爛在肚子裡,但現在卻突然想說出來,”江廓似乎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侄兒……侄兒想請姑父看在侄兒對陸家和淘淘心意拳拳的份上,考量侄兒與淘淘的婚事。”

陸文瑞沉默。

如若江廓所言屬實,那麼這個少年人實在了不得。孫懿德性情古怪,老謀深算,能勸得他出麵,這是何等智謀?何等辭令功夫?

這樣的少年人,不要說還是出身官家,縱然是個全無助力的白身,將來也必是人上人。

再者,這樣的聰明人,不可能不知攪進陸家這樁事會有何隱患,但仍是這般做了。

若為自家利益倒還好說,若真是因著他女兒,那這是何等深情厚愛?

陸文瑞深吸一口氣。他還真沒瞧出江廓深藏不露,隻知他平日交際廣泛,十分勤勉,從前也跟著一群士子找孫先生指點過文章。

江廓察言觀色,似是忐忑不安:“姑父若是……若是覺著侄兒挾恩圖報,侄兒也無話可說,隻是淘淘……”

陸文瑞盯著他:“你如何證明此事乃你所為?可敢與孫先生當場對質?”

江廓躬身:“自是敢。”

陸聽溪一碟子米麵蜂糕下肚,甘鬆來報:“姑娘,人來莊上了。”

陸聽溪趕過去時,陸修業正立在書房外頭——陸文瑞在莊上有一處書房。

“父親、孫先生還有江廓都在裡頭,”陸修業道,“才進去,估計得好一會兒才出來。”

陸聽溪點頭,立到了陸修業身側。

“姑父怎仍是不信,”江廓苦笑,“姑父不信侄兒,難道還不信孫先生?這可是連孫先生都承認的事。”

陸文瑞總覺哪裡不對。方才他去找孫大人核實,大人起先隻說自己背後無人授意,後又委婉表示不能奉告。他再三懇請相告,孫先生猶豫一番,肯定了江廓的說辭,見他狐疑,又命人回府去取據說是江廓先前寫給他的勸說信,如今信還沒到。

彆院人多口雜,在兒子的提議下,他請先生來陸家這處莊上詳談。

江廓看了眼坐著喝茶的孫懿德。

他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讓孫懿德答應幫他。這件事最大的弊端就是他在等待與陸聽溪成婚的這兩年內,可能受孫懿德掣肘,甚至不得不為其做事。但他算過賬,即便如此,亦是值當。

江廓覺著此事已定,心中舒暢悠然,麵上卻還要做出憂愁苦悶之態,在陸文瑞身旁垂手而立。

少頃,孫家的下人回了。

孫懿德接過信遞給陸文瑞:“陸大人過目。”

江廓嘴角微揚。

那封信是他一早備好交給孫懿德的,防的就是陸文瑞這一手。

他已經開始暢想陸聽溪聽到她將來要嫁給他時的神情了。他這小表妹對他不冷不熱的,他也不太介意,橫豎小姑娘還沒開竅。他八麵玲瓏,能說會道,模樣亦生得不俗,他有十足的耐心讓陸聽溪在這兩年間傾心於他。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已經開始考慮他跟陸聽溪的孩子叫什麼了。

待他回神,卻忽覺屋內氛圍古怪,轉頭一看,陸文瑞一把將信摔給他:“自己看!”

他心裡一咯噔,接過一看,大驚:“這怎麼可能!”

這根本不是他備好的那封信,這上麵寫的分明是……

孫懿德笑道:“你看老夫寫的可還詳儘?”

信上寫的是江廓讓他扯謊的來龍去脈。

江廓麵色青白交加,捏著信紙的手攥得青筋暴突。

陸文瑞冷笑:“先前我隻道你雖出身不高,但人品總算端正,也肯上進,如今看來,你非但是個齷齪鬼,還為了往上爬,連臉皮都舍了!沒臉沒皮的東西,還想娶我女兒?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往後都滾得遠遠的,彆讓我再瞧見你!”

江廓有生以來,從未如眼下這般窘迫過。他本就心性敏感,極端自尊,而今被人戳著脊梁骨罵,隻覺萬千芒刺在背,仿佛千斤壓頂,抬不起頭。

腦中紛亂,渾渾噩噩,極度羞窘之下,他已經聽不清陸文瑞後來都罵了他什麼。從書房出來後,他仍如墜夢裡。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孫懿德為何要佯作答應他?

“表哥臉色似乎不太好,”陸聽溪笑道,“莫非今兒做戲做多了,累著了?”

江廓突然盯住她:“是你,是你先我一步去找了孫先生,讓他配合著給我設套,可對?”

“誒,去找孫先生的是我,”陸修業笑嘻嘻,“妹妹去見孫先生多不方便。”

“你怎知我會去找孫先生?怎知我的籌劃?”江廓的目光緊籠在陸聽溪身上。

“很簡單,祖父出事後,你對我太過殷勤。你深知‘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間無’的道理,於是越發熱絡。但你明知我對你無意,也知即便陸家攤上麻煩,你能娶到我的希望也不大,這就說不通了。如表哥這樣功利的人,豈會做無用功?表哥平日交友,怕都要掂量利弊,在我身上浪費工夫豈非賠本買賣?”

“那表哥究竟為何還要這般呢?自然是因為表哥自覺成事的可能極大。加之表哥近來再三暗示自己在陸家之事上鞠躬儘瘁,我就想到了表哥可能走的這步棋,和哥哥提前做了準備。”

江廓突然笑道:“好,好一個聽溪表妹!我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