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2 / 2)

她也是聽母親說了才知,原來那小閣有個後門,十分隱蔽,尋常是值夜的宮人走的。厲梟大抵是自那裡出入的。

“高姑娘瞪我亦無濟於事,不如好生想想此事前後。我適才剛和魏國公世子飲過酒,轉回頭我的長隨就不見了,”沈惟欽淡聲道,“再者,我縱要害高姑娘,又為何要用自己的長隨,如此豈非白白將自己牽係進去?”

陸聽溪扭頭看向謝思言。

沈惟欽這話,字字句句都暗示此事是謝思言所為。

但謝思言有何緣由嫁禍沈惟欽?

泰興公主忽覺沈惟欽所言在理。謝思言跟她們母女不對付,此舉又可禍水東引,可謂一舉雙得。

狠狠剜了厲梟一眼,泰興公主帶著高瑜離去。

沈惟欽忽轉頭,望定遮蔽雪洞的那叢灌木:“聽了這許久,不出來露個臉?”

陸聽溪心猛地一提,回眸看到謝思言朝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莫要出聲。

謝思言從雪洞出來的瞬間,飛快用枝葉掩了洞口。

陸聽溪還瞧見了他警告的眼神。

她覺得自己活像一隻縮在洞裡的土撥鼠。

謝思言一到外頭,徑對沈惟欽道:“尊駕下的一手好棋。”

“比不得世子。”

沈惟欽盯著謝思言的目光越發沉冷。

他適才飲了幾口竹葉青後,就覺著渾身燥熱難當,服了一早備下的解藥方才緩解——他敢飲酒,也是因著他做了萬全準備。

謝思言笑道:“若非尊駕換了酒,何至於如此?”

“世子在怕甚?”

沈惟欽輕聲道:“你我此前不過覿麵三兩回,世子卻這般為我牽線,我委實受不起。”

謝思言容色淡淡,目光卻越見冷厲。

他總覺沈惟欽像一個人,一個他一早就欲剪除的人。

沈安。

之所以遲遲未動手,不過是等著對方在極端絕望苦痛中自尋死路。他深知曆儘掙紮熬煎、末路窮途之後走向死亡,才最能摧折身心。

他怎能讓沈安就那麼痛痛快快地死了呢。看著對手垂死掙紮、漸至絕望,最後受儘折磨而死,才是最有趣的。

他早就預見了沈安的下場。

沈安的出身與心性已然決定了他不可能善終。覬覦注定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隻有放棄與自戕兩條路。

他甚至早就跟沈安點明了這一條,隻是沈安當時仍抱最後一線希望,不肯信。

不過沈安想來也知他是在激他,亦隱隱預見了自己的下場,當時還給他挖了個坑。

他幼承庭訓,凡事必爭頭名,鮮逢對手,沈安是他生平僅逢的敵手。

天稟穎異,極度隱忍,沈安這樣的人,即便為出身所限,將來亦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誰讓他一心要得到陸聽溪呢。

他也詫異於自己為何會由沈惟欽想到沈安,分明這兩人毫不相乾。但不論如何,沈惟欽對陸聽溪是不同的,這一點已被那個箱篋證實,他隨手除掉隱患總是對的。

沈惟欽瞧見謝思言的神色,心知個中有隱情,躁鬱愈加深重。仿佛有什麼呼之欲出,但他卻始終抓不到頭緒。

恰此時,有內侍來傳話說李氏喚他過去,沈惟欽冷著臉領了厲梟離去。

陸聽溪聽見外頭人走了,打雪洞裡鑽出。

謝思言拂掉她腦袋上一片草葉:“莫將今日之事外傳。”

陸聽溪點頭道曉得。

謝思言打算帶小姑娘到左近轉上一轉。他常來西苑,知曉附近有個荒蕪棄用的船塢,少有人至,極是僻靜。

沒了沈安那個礙事的,他跟小姑娘覿麵的次數雖比從前多了不少,但小姑娘對他似乎仍無那方麵的意思,他得了機會就得好生敲打敲打她。

“咱們去那頭的船塢,我有正事與你說。”

陸聽溪惦記著結交麗嬪之事,欲回承光殿,謝思言卻執意讓她到船塢那頭議事。她聞見謝思言身上的酒氣,遲疑道:“世子飲了酒,要不先去歇著。”

“不礙事,我如今清醒得很。”男人擱在小姑娘腦袋上的手越發灼燙,眸光幽沉。

他又費一番口舌,總算說動了小姑娘。他一早就打點好了,又兼走的是小道,路上倒也沒碰見什麼人。

他低頭看向做賊似地不住顧盼的小姑娘:“方才我見你急慌慌往高瑜歇息的小閣趕,是要去做甚?”

“我擔心你在裡頭。”

男人步子一頓:“你關心我?”

沈惟欽趕去見李氏的路上,厲梟忽而大步追來。

“小爺,您讓查的那枚出廓玉璧之事有眉目了。”

厲梟躬身:“您那日瞧見的那枚玉璧,是陸家四姑娘照著一枚秋葵黃玉石的透雕蟠螭玉璧的形製買的,陸四姑娘當時還大致畫了個樣子出來,再三詢問店家能否用秋葵黃玉石做出個一般無二的出來,店家說那沁色太過稀有,雕工又特殊,不好做,陸四姑娘當時還因著此事與店家纏磨了許久。”

“陸四姑娘仍不死心,便將畫的樣子留在了鋪子裡。您看,就是這個。”

沈惟欽接過,捏著紙張的手指漸漸蜷緊。

“陸四姑娘當時還跟身邊隨行的女眷嘀咕,說什麼,‘五妹妹那枚玉璧可真稀罕,竟是沒尋見一家能仿……’”

“你說誰?”

厲梟微頓:“五姑娘陸聽溪……”

厲梟尾音未落,沈惟欽驀地調轉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