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2 / 2)

她對這門親事滿懷怨氣,當時也便未留意細節,是以方才並不知沈惟欽就是那個要與她議親的。

但她現在轉了念頭。看在沈惟欽生得逸致翩翩的份上,她忽覺勉強可接受。隻是想起沈惟欽那釘在陸聽溪身上、拔都拔不開的目光,她難免心下不快,陸聽溪處處都要壓她一頭。

陸聽溪見兄長與沈惟欽敘話畢,欲上馬車,卻聽身後有人走來。

左嬋笑吟吟上前:“過幾日是我的生辰……”

陸聽溪見左嬋伸手來拉她,側身躲閃。

她才避開,驟聞悶響,低頭一看,左嬋手上的翡翠手串掉到了地上。

左嬋撿起手串查看一番,心痛道:“這手串是我新得的,水頭最足,我花了兩千兩銀子才買來的……”

陸聽溪生於膏粱錦繡,閱遍珍奇,掃一眼便知那手串根本不值那個價。

“聽溪妹妹下回記得小心些,我也不過是要問問妹妹屆時可否賞臉光臨,妹妹何至於這般激動……”

陸聽溪暗笑,她方才根本連左嬋的衣角都沒碰到,左嬋竟就要嫁禍給她。

左嬋拿帕子小心擦拭手串:“這珠子都裂了,往後怕是戴不了了……也虧得今日遇見的是我,不與妹妹計較,若是換做旁人……”

手串實則並無一絲損傷,她方才是看準了下麵是鬆軟泥土才扔的。擦拭乾淨,她正欲收起,手腕猛地被碰了一下,她手一鬆,眼睜睜看著她才擦好的手串脫手墜下。

這回落得偏,那地方正聳著一塊嶙峋怪石,手串不偏不倚砸到上頭。

這下珠子真裂了。

往後真戴不了了。

左嬋驚呼。這手串雖不值兩千兩,但也確是上品,兼且樣式彆致,她十分喜愛。

如今竟硬生生被陸聽溪摔了!

左嬋捧起慘不忍睹的手串,心痛氣惱無以複加,定要讓陸聽溪賠,全沒了方才的大度之態。

陸聽溪笑嘻嘻道:“左姑娘在說甚?方才兩次不都是左姑娘自己脫手弄掉的?我還納悶兒左姑娘說什麼不與我計較是何意。”

左嬋吃了悶虧,氣得隻字難言。她瞧得一清二楚,確實是陸聽溪碰的她。隻是陸聽溪那小動作極快,兼限於角度,在場餘人怕都沒瞧見,隻她看見頂什麼用。

她忽而轉頭,捧了殘破的手串給沈惟欽看,請他評理。

陸修業看得忐忑,挪到妹妹跟前,打算先把人護住再說。

他也是剛得知沈惟欽是來跟左家議親的。沈惟欽爵位不算高,沒道理為了他們這些不痛不癢的親戚去得罪未來嶽家。沈惟欽方才不知左嬋身份,如今知道了,必會加以回護,恐會讓妹妹難堪。

左嬋也是這般想。正是篤定這一點,她才有此一舉。她原也不想費勁和陸聽溪杠,但沈惟欽適才對陸聽溪的凝睇刺激了她。她自詡也是個美人,可每每跟陸聽溪站一處,旁人便瞧不見她了。今日便要出口惡氣,沈惟欽為了親事,必會袒護她向她示好。

左嬋自覺勝券在握,掃向陸聽溪的眼風滿含得色。但她漸覺不對,她委委屈屈說了半晌,沈惟欽卻一字未言。

“左姑娘說什麼是陸姑娘碰掉了手串,在下卻是全然未見。”左嬋沒了詞,沈惟欽方開口。

左嬋怔住,難以置信。

“在下瞧著倒似是左姑娘自己兩次將手串摜到地上,而後自顧自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倒不知左姑娘為何要將此事賴在陸姑娘頭上。”

在場三路人馬都帶了不少仆從護衛,左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下不來台,麵上陣青陣紅,一時僵在原地,被堵得說不出話。

陸聽溪適時向兄長打眼色。陸修業跟沈惟欽笑說他們剛掃墓回來,如今有事在身,恐要失陪。

沈惟欽不動聲色打量陸聽溪幾眼。

他並非真正的沈惟欽,不過一縷孤魂而已。眼前少女是自他兩月前醒來,唯一能激得他心潮翻攪的人。

他轉頭,向陸修業表示自己安頓好後會前去陸府拜訪。

陸聽溪靠在馬車軟枕上打哈欠。既然沈惟欽沒死,依照夢境,他不久就會因著連續兩場意外,一躍成為楚王府唯一的爵位承襲人,未來的王爺,風光無限。

左嬋被母親張氏拉上馬車後,咬牙道:“母親也瞧見了,沈惟欽根本不想結親,不然也不會說出那等話!母親,這門親事結不得,母親和父親若執意迫我,我便以死明誌!”

張氏麵沉半日,道:“寬心,娘會與你父親說,回去就推掉這樁婚事!”

女兒今日所為雖然有些出格,但沈惟欽實在欺人太甚。左家和沈惟欽這門婚事隻是當年口頭上定下的,進退都容易。

不過一個鎮國將軍而已,真以為自己是香餑餑不成!又不是去做王妃,誰稀罕。

左嬋隻要一想到自己今日真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就氣得肝顫:“還有陸聽溪,若這回陸家倒了,我看她還狂不狂!”

陸聽溪到得桃林,尋個由頭將眾人支開,獨自往陶然亭去。

若不如此,萬一當真挖出那張箋紙,她不好解釋。

陸聽溪帶了把小鏟子,蹲身埋頭,吭哧吭哧刨了半日,正倚坐喘息,冷不丁聽見身後飄來一陣步聲。

她轉頭看去,一時愣住。

“沈安此生飄零,若無姑娘,早已殞命市井,如今為姑娘而死,是沈安之幸,姑娘切莫愧怍……”

……

沈安死前回光返照,斷斷續續說了許多,但話多重複,實則隻是反複提起那枚玉璧,又再三囑她不要生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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