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1 / 2)

陸聽溪聲高勢強,一時倒將那兵士鎮住。

沈惟欽並不想跟陸聽溪多做交談, 他甚至自打來此, 就不想將目光投在陸聽溪身上。他但凡對上陸聽溪的視線,就覺渾身不自在, 心裡也有一種怪異的發虛感。

他本意原就不是傷害陸聽溪,也不想傷了陸聽溪的母親, 當即命那兵士後退, 又朝陸聽溪伸手:“表妹將護身符還我。”

陸聽溪卻並未依言照做,隻是上下打量他, 少頃,道:“敢問世孫, 這護身符這裡麵的字條是出自誰手?”

“表妹何出此問?”

陸聽溪隻道:“煩請世孫先答我。”

“是一位大德寫的,這枚護身符也是他開了光給我的, ”沈惟欽神色不動,“表妹如今可以答我了?”

陸聽溪餘光裡瞥見謝思言已將至近前, 沉默少刻, 道:“沒什麼,就是覺著這字體很特彆。而且往護身符裡放這個也罕有。”

護身符裡一般放的是符咒, 這枚護身符裡非但有符咒,還有主人名諱。將人名諱也連帶納入其中倒是少見得很, 至少她從前未曾見過。

她又瞥了眼那字條,這才放入護身符裡, 隔空拋給沈惟欽。

她給沈惟欽擲物的舉動正巧落在頃刻而至的謝思言眼裡。謝思言勒馬望來, 神色愈冷。他馬前圍了一眾兵士, 他暫且無法靠近,隻能隔了數道人牆,遙遙詢問陸聽溪和葉氏是否安好。等確認兩人並未傷著時,他才轉首看向沈惟欽。

“世孫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謝思言笑得意味深長,“我先前竟未瞧出世孫還能對一對弱質母女咄咄相逼。”

沈惟欽豈會聽不出他話裡的譏嘲之意,淡淡道:“世子何必這般。若是易位而處,世子未見得就不會與我一般。說到底,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

照眼下的情勢來看,宗室與官僚,注定對立。他與眼前這些人的立場,注定不同。

他說的也是實話。楚王雖則是讓他將人帶去,但陸家怎可能放陸聽溪跟他走。縱然陸家那邊點頭,謝思言也不會點頭。隻要有謝思言攔著,他就很難成事。那倒不如不費那個事,直接將人劫走。

他來之前本已將一切都想好了,打算硬起心腸快刀斬亂麻,如此一來,他往後行事就能果決許多,也不會束手束腳的。可陸聽溪方才的舉動,又令他心裡亂起來。

他並不相信陸聽溪的話。小姑娘適才的反應根本不似她所謂不過覺著字體特殊。但為了不節外生枝,他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不好直言承認那字是他寫的。

可這不表明他不打算去找小姑娘追根究底。

無論如何,先將人搶來再說。

沈惟欽目光一沉,倏地振臂,命手下兵士去攔阻謝思言,自己縱馬疾衝,轉去擄掠陸聽溪。

謝思言一早就看出了他的籌算,命楊順帶領一眾護衛阻住那群王府兵士,再趁空帶走陸聽溪,自己則扯轡調轉馬頭,專去對付沈惟欽。

兩人均是精擅騎射的,沈惟欽雖然習武時日不如謝思言久,但他身上帶著楚王交與他的特製暗器,不時出其不意偷襲謝思言,一時倒也勉強能打個平手。

楊順殺出重圍,奔至陸聽溪母女身畔,讓她二人先隨他走。陸聽溪見謝思言與沈惟欽兩人打得難分難解,知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當即點頭,拉了母親拔足疾奔。

楊順乘著間隙回頭望了眼,見謝思言和沈惟欽兩人似殺紅了眼,竟已從馬上打到了馬下,心下不禁喟歎,他就早覺得這倆人非打一架不可,眼下果不其然。

隻是他有一事不明,沈惟欽難道當真打算放棄陸聽溪?若非如此,讓世子去向陸聽溪提親又是唱的哪一出?可若不打算放棄陸聽溪的話,眼下又為何不管不顧地前來擄劫?

楊順將陸聽溪母女一路護送到了謝思言先前安排的那處田莊門口。他正招呼二人入內,卻不防斜刺裡又竄出一隊人馬。對方堵在大門外,陸聽溪母女入內不得,而對方的人馬又越湧越多,楊順左支右絀,心裡暗暗發急。

不消片時,他就被重重兵士圍堵到犄角裡。他心知這般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讓親衛掩護著他,放了個旗花出去。世子在城外還布了一撥人策應,希望那撥人能及時趕來,不然若是丟了陸姑娘,他實是無法跟世子交代。

然而大抵事該如此,就在楊順暗禱之際,葉氏被強行從陸聽溪身邊拉開,陸聽溪被率了二百輕騎的厲梟劫走。

楊順咬牙,又依著世子先前的交代,放出一枚亮紅色的焰火,通知遠處的世子陸姑娘已被劫走。

厲梟一路疾馳,到了一處山坳,將陸聽溪安置在了一早搭設好的帳篷內,又調來兵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這才能稍稍舒口氣。旋即回頭往扣押陸聽溪的帳篷望了眼,又皺了皺眉。

依他說,女人最是麻煩,就該將陸聽溪五花大綁,再死死堵上嘴,這般才牢靠。但世孫事先交代說不得捆綁陸聽溪,更不得對她動粗。

世孫還囑咐說,她若實在不老實,用些許迷藥也就是了。卻又再三交代,不得用烈性的,末了約莫是怕他們底下這幫人圖省事不依令辦事,世孫自己去尋了些溫和不傷身的迷藥交於他。

他自打追隨世孫那一日起,就從沒見他如眼下這般,在一件事上反複叮囑,反複遲疑,這跟世孫往日的行事作風截然不同。

果然女人都是禍害,尤其是傾城絕色的女人。

厲梟目光忽而陰鷙下來。

他如何看不出世孫此番擄掠陸聽溪是存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思的,但照著世孫這委決不下的架勢,又如何斬得了亂麻?成大事者焉能這般兒女情多,風雲氣少?

若非還顧忌著王爺那邊等著陸聽溪過去,他真想一刀結果了陸聽溪,也省得這女人往後成為禍害,壞了世孫的事。他其實一直想不明白,世孫那樣的人,為何會對一個謀麵不多的隔房表妹格外不同?

已近四更天,楚王府外書房的燈火依舊亮著。

楚王坐在書案後,看罷手下遞呈上來的奏報,輕籲口氣。

這才對。阿欽先前婆婆媽媽,耽於莫名其妙的執著,這如何能成大器?

阿欽的一舉一動都攸係著楚王府的未來,更攸係著宗室的未來。他既已成了世孫,那肩上的擔子便不能再與往昔同日而語。

坐在對麵的寧王接過奏報掃了眼,點點頭,又道:“阿欽的婚事是不是也該提上議程了?”

楚王道:“我一直幫他留意著。看來看去,覺著南康公主之女堪為良配。她與阿欽是表兄妹,做個中表夫妻也是一段佳話。且,南康公主的夫家陶家向與宗室親厚,將來必是極大的助力。”又覺此話不太妥當,轉了話頭。

寧王慢條斯理喝茶。

如今整個宗室都盯著楚王府這邊的動靜,沈惟欽隻要將這回的差事辦好了,就能在宗室麵前樹立威信,往後的事也就好辦些了。

他是不明白沈惟欽先前究竟在想什麼,親事不結,鎮日不是在王府裡喝茶練字就是往廟裡跑,哪裡成個樣子,也就是被楚王按著頭習文練武才算是乾些正事。他聽楚王說沈惟欽之所以這般,約莫是為著一個女人,他聽了隻覺不可思議。在男人的大業麵前,女人算什麼,他真不知他這侄兒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