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1528 字 4個月前

陸聽溪從馬車上下來, 一眼就瞧見了眼前的狼藉情形。

小小的一處山坳, 已被炸成了個兩三丈的深坑, 草木焦枯,灰土深積, 一片炭黑。

她適才尚未到玉泉山地界時,就隱隱聽到了一陣爆響, 連馬車也隨之震顫。如今看來, 這便是方才發出響動的地方了。

沈惟欽眨眼便至。

“姑娘這時節來做甚?”時辰已到, 火-藥已被引爆, 再來何益?

他見陸聽溪並不答他, 隻低頭在四周搜尋著什麼, 道:“姑娘莫尋了,姑娘這時候才來, 謝世子早就被炸成飛灰了。”

陸聽溪不語, 目光四掃半晌,低垂下頭。

沈惟欽出言勸慰:“姑娘也不必自責, 這也是謝世子的命數——姑娘可瞧見令尊了?”

陸聽溪不理會他的岔題。

沈惟欽麵上的淡笑漸漸斂起:“姑娘怎麼了?不就是死了個謝思言?謝世子不在了,姑娘就可以回陸家了。姑娘也不必擔憂往後的日子,等姑娘成了我的王妃, 難道還怕不能繼續做人上人?”

陸聽溪仍不開言。

山風拂來,衣袂翻飛,滾滾濃煙模糊了她玉白芙蓉麵。

“姑娘是在怪我?”

陸聽溪倏地回頭, 盯著他道:“現在滿意了嗎?”

沈惟欽對上她滿麵慍色, 目光微沉:“你是來給他收屍的?”

“我來看看他狀況如何了, 若他死了,我就隨他去。”陸聽溪抽出一把匕首。

沈惟欽容色倏地一陰:“你再說一遍?”

“世間自無雙全法,父母生養之恩不可負,我不可能對父親之危坐視不理,但我可以先救下父親,然後隨謝思言一起下黃泉。”

陸聽溪話音方落,就聽得身後傳來輕微的簌簌草響,回頭一望,即刻對上謝思言一雙幽邃黑眸。

“你都聽見了?”謝思言衝沈惟欽挑眉,“殿下如今可還說得出方才那番話?”

沈惟欽的目光在陸聽溪身上繞了幾圈,道:“姑娘當真對他有情?”

“當然。這件事我已與你說過許多回了,你為何偏偏不信?”

沈惟欽看看謝思言,又看看陸聽溪,最後對上謝思言示威一般的眼神,笑了一笑:“我懂了。不論如何,我今日的差事算是辦妥了,告辭。”率了一眾從人揚長而去。

陸聽溪要折回馬車時,被謝思言驀地從後頭打橫抱起。

“你是從何時開始對我動情的?”他在她一側臉頰上吻了吻,歡欣之情溢於言表。他貫來內斂,這般情緒外露是十分鮮見的。當下步子加快,徑朝馬車大步趕去。

陸聽溪隻覺他抱著她的一雙手燙得仿佛要燒起來,不自在地扭了扭:“放我下去。”

男人並不理會她,三兩下上了馬車,按她在坐褥上。小彆勝新婚,兩三月沒與她親近,日日夜夜思之欲狂。上回在陸家雖與她見過一麵,但也僅限於打個照麵,且這小妖精根本沒認出他來。而今滯塞了多日的情潮一股腦湧上,他終於能跟她一訴衷腸了。

陸聽溪趁他不備,一把將他搡到馬車隱囊上:“我要下去。”一麵飛快起身一麵往馬車簾幕處去。

謝思言眼疾手快拽住要走的小姑娘。照理說小姑娘此刻陡然瞧見他,應當化成一灘春水才是,這般反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將人扯回懷裡:“你男人就在這兒坐著,你往哪裡去?還在生那日的氣?還是以為今日這一出是我有意策劃要試探你的?”

“若是前者,我回去後再好生給你賠罪;若是後者,你實是冤了我,我怎會拿這等事與你玩笑?”

陸聽溪甩開他的手:“你難道沒發現我卻才瞧見你,根本不驚訝?”

謝思言一頓。

他每回遇見與她相關的事總會失些方寸,如今細細一想,她適才的反應確實有些怪異。無論是與沈惟欽說那番殉情之言時,還是瞧見他好端端站在她麵前時,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適才未至近前時,遠遠瞧見她在那個炸出的深坑四周來回梭視,神容似也並不見焦灼。他起先沒在意,以為小姑娘是嚇懵了,如今想來,確有些不尋常。

“我下車走了不幾步,就知道你沒事。那個深坑裡並沒有屍骨,對不對?”陸聽溪道,“我隻聞到了硝煙味和草木的焦枯味,並沒聞到一絲血腥氣。後頭四下裡尋了,果然沒瞧見一絲血跡。我雖未上過戰場,但也可想見,一個人縱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會有痕跡,譬如血腥氣,譬如骨肉殘渣。我聽聞西市那邊每年將死囚秋後問斬時,血腥氣都要持續半月方可消散,如今這裡雖隻一人,但這才多大工夫,若真是被炸身死,血腥味不可能散儘。”

“所以我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這是個徹徹底底的騙局。至於我為何那般對沈惟欽說,你那樣聰明,想來不需我多言。”

謝思言緘默少刻,非但不鬆手,反而愈抓愈緊:“那麼那日的事,總得給我個賠罪的機會吧?”

陸聽溪掙動被他緊攥的手腕:“我知道你今日還有要事在身,還是在豐台時的那句話,你去辦你的正事去吧。”

沈惟欽抵京之後,就將先前在京師落腳的舊宅打整擴建一番,雖仍夠不上王府的闊大規製,但也勉強夠格當個宗室府邸。

從清河店回來,沈惟欽就命人將仲晁帶來。

“仲大人可瞧見了?那些火-藥都是實打實的,仲大人這回好運,下回可就不好說了。”沈惟欽慢條斯理嘗了塊桂花糕,嘴角微收。

太甜了。

厲梟在旁瞧見沈惟欽的舉動,眼中困惑之色愈濃。

殿下有些作為實在奇怪。殿下分明跟多數男子一樣不愛吃甜口,但每回還要吩咐廚下那頭備些甜點。待甜點吃到嘴裡又止不住蹙眉,可即便如此,多半也還是會將一碟子甜點吃完。下回不知何時心血來潮,還會繼續吩咐廚下給他預備甜點。多年如一日,樂此不疲。

簡直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如今這時節,出得門去,漫山遍野的桂花香,沈惟欽手中桂花糕就是鮮桂花所製,自打端進來之後,大廳內便彌散開了一股清甜的桂香,本是宜人肺腑的,可聞在仲晁鼻中,隻覺膽寒。

這香氣令他禁不住想起適才被楚王硬生生綁在火-藥堆上的彌天驚懼,甚至仿佛重曆,渾身戰栗不止。

當時塔香還有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要燃儘,他以為自己真要交代在那山野之中,誰知臨了楚王手下的人又將他解救下來。最後爆炸的隻是個空椅。

他覺得楚王救他大抵還是想套出小皇帝的下落,楚王年紀輕輕,手段卻極端,他既這樣想知道小皇帝的蹤跡,那他告訴他便是。

“殿下也當知曉,天興帝那個小皇帝最信任的是謝思言。天興帝出逃前雖也與老夫透過些去向,但老夫知道的並不詳細,殿下若想知道更周詳的,回頭還是應當去問謝思言。”仲晁說著,將自己知曉的所有與天興帝行蹤相關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

許久聽不見沈惟欽出聲,仲晁抬頭,正瞧見沈惟欽埋在陰影裡的側臉。

“仲大人方才說什麼了?”

厲梟道:“小的什麼都沒聽見。”

沈惟欽道:“那看來仲大人還是不肯吐口,倒沒瞧出仲大人對小皇帝這般赤膽忠心,真是令人欽佩。”揮手命人將仲晁帶下去。

低頭看向那碟子桂花糕,更覺索然無味。

姑娘還跟當年一樣,連騙人都不會。

仲晁那個老匹夫素常是個人精,如今一條命懸在他手裡,竟開始犯糊塗了。

中秋前夕,寧王率眾出京,前往筆架山祭拜仁宗皇帝的山陵。

陸聽溪聽聞寧王出城了,以為京中會出亂子,但想來是寧王走前做了預備,城中一直風平浪靜。

因著中間出了這場風波,她在娘家待的日子不短了,正踟躕著是否要回國公府去,謝老太太派人送信來,說讓她在娘家安心住著,橫豎謝思言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又說在娘家待著多清閒,若是回了國公府,中秋節少不得又要被薅去幫著打下手。至若謝宗臨等人那邊,老太太讓她不必憂心,她回娘家這事是她首肯的,闔府上下沒一個敢說她半句。

陸聽溪哭笑不得。

這真是謝思言的親祖母?

思及謝思言,她又禁不住想起那日的事。

她那日斷然選擇回城時,心中所想確實就是她之後跟沈惟欽說的。她原就虧欠謝思言人情,若再讓謝思言因她殞命,她餘生如何安心。唯有賠他一命。

後來她回城,發現她父親並不在京中,就揣度著沈惟欽約莫是誆了她,但她還是折回了清河店,想探個究竟。

圍在陸府四周的兵士已散去,陸聽溪卻沒出門的心思。

中秋這晚,她才拜月畢,就被人從後頭捂了口,擄到了廊廡下的僻靜處。

她先是一驚,隨即穩了心神。

等那人將她帶出府、放到馬車上,她也沒吭一聲。對方似是見她太安靜了,鬆開手,不再桎梏她。陸聽溪倚靠在馬車一角的大引枕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