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之前塵迷夢(一)(2 / 2)

陸修業悚然一驚,可無論如何也拉她不住。

“栽跟頭?”少年淡漠瞥她,“你是說,如你適才那樣摔個狗啃泥?”

陸聽溪一噎,待反應過來這是在譏她,磨著後槽牙道:“你嘴這麼毒,仔細打一輩子光棍!”

她爹娘有時教訓陸修業時,就愛說什麼現下沒出息,將來仔細打光棍雲雲。她覺著打光棍一定是十分嚴重的事。

少年老神在在:“連我的婚事都操心上了,你倒對我關切得很。”

陸聽溪見沒能震懾住他,端起小臉:“哪個操心你婚事了?”其實她並不確切知道婚事是甚。

“你啊。”

“我何曾關切過你?”

“那你怎知我尚未定親?”

陸聽溪沉默。

定親具體又是作甚的?

少年看她不語,麵無表情:“這大抵是我跟你說話最多的一回了。似你這等粉團一樣的嬌嬌女孩兒,我一次能氣哭百來個,回頭哭得鼻涕眼淚糊一臉,彆說我以大欺小。”

陸聽溪尚未想好如何回嘴,他已拂袖而去。

……

再度來到謝家做客,是幾個月之後的事。

陸聽溪跟幾個小姑娘玩躲迷藏,卻瞧見了一樁了不得的事。

謝家那個旁支的子弟謝思豐,竟跟崇山侯家的一個子弟一道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將落單的謝思言搡入水中,意圖構陷他猥-褻叔父的小妾。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謝思言那樣狼狽。

儘管她跟這人有過節,但卻並無幸災樂禍之感。

她覺著這幫子弟委實過分。

幸而魏國公不多時就趕了來。可出乎意料的是,謝宗臨竟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抽謝思言鞭子。

陸聽溪愣怔。

魏國公這麼不講理的嗎?

當魏國公揚聲質問謝思言誰能證明他是被構陷的時,陸聽溪踟躕了下。

她畏懼魏國公,亦且,她為何要為謝思言這樣的人出頭呢。

但轉念想想,謝思言縱再是可恨,也不應當遭此橫禍。

她把心一橫,飛衝出去,擋在謝思言麵前,將來龍去脈與魏國公說了一說。原以為魏國公會態度大轉,誰知竟仍是要罰謝思言。

她無措,被身後的少年拉開,回頭正對上他黝黑雙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思言。語聲溫煦,眸似邃宇。

謝思言被魏國公鞭笞一通,又被罰去跪祠堂。她還聽說,魏國公連飯食也不許人給謝思言備,她光是想想就覺著淒慘。

她總覺是自己口齒不清沒能將事情前後跟魏國公說道明白,才導致謝思言落到這般境地,琢磨再三,決定再幫幫他。

黃昏時分,她挎了個紫竹籃,偷溜去祠堂給他送吃食。

她一路鬼鬼祟祟,貓著腰往祠堂內探看。

落日餘暉潑灑在少年挺直的脊背上,後襟尚存鞭笞抽痕,但一眼望去,竟不顯狼狽,反透出一股勁鬆孤竹的狷介。

她放輕步子,本想驚他一下,卻不曾想尚未近他身,就聽他的聲音幽幽飄來:“做甚?”

陸聽溪費力將籃子藏到身後:“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謝思言未動,不答反問:“你如何進來的?”

“我機靈啊,又生得玉雪可愛,院子外頭幾個守著的小廝縱瞧見我也不會攔阻。”

謝思言回頭。

陸聽溪正是稚齡,小臉圓圓,粉白玉嫩,藏在身後的籃子不大,但她的小身板根本遮擋不住,側後露出的一截細布之下,馬蹄糕現出了個小角。

“馬蹄糕。”

陸聽溪錯愕:“你怎知道?”

少年微扯嘴角:“呆子。”在她尚呆怔時,從她手中卸了竹籃。

陸聽溪看他隻是埋頭吃著點心,甚而至於後麵頭埋得愈來愈低,以為他在哭,一下下拍他的肩,奶聲奶氣鼓勵他振作,還說自己是京中一霸,拍著胸脯表示,日後可護他周全。

少年目光往自己肩頭斜轉,入目便是一隻猶帶肉窩窩的小手。

他僵滯少刻,道:“你不怕我牽累你?長房而今不順,謝思豐等人都轉去巴著二房,我父親連遭麻煩,這回興許就要爬不起來,說不得過不多久,我就不是什麼世子了。你今日為我出頭,打了謝思豐一眾人的臉,那夥人非善茬,你不怕?”

“我若是懼了他們就不會跑出來為你澄清辯白了呀,你是不是傻。”

陸聽溪言罷方想起,眼前這位脾性不好,她這般言辭怕會激怒他。可她等了一等,沒等著他作色,反見他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正有些摸不著頭腦,就聽他又道:“今日這一飯之恩,我會記在心上。他日必當報償。”

陸聽溪小手一揮:“不必不必,客氣客氣。雖說你這人有時候當真惹人厭,但我大人有大量,就寬宥你啦。”

少年緘默半日,忽道:“以德報怨的事往後還是要少做——你是隻對我這般?”

“對呀。”

少年霽顏,然則他眸中涓涓春水尚未波蕩開去,就見小姑娘一拍腦袋:“不對呀,還有一個。”

“我去年救了個刺兒頭,他先前誆了我十兩銀子,我後頭見他快死了還跟我頂嘴,氣不過,帶他回了我家,好生修理了他幾回,果然老實了些,如今已將積年惡習改了七七八八了。他今日還當了回跟班——我身邊那些家下人等知我偷跑過來,定是要攔我的,也隻有他肯冒險隨我過來。”

小姑娘伸出雪豆腐似的小手往外頭指了指,壓低聲音:“他在外麵給我望風呢,我吩咐他了,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要報與我知道……”

她話才落音,門外一陣輕細步聲起,少焉,緊掩的門被從外間拓開一道縫,有個青稚的少年嗓音低低溢來:“姑娘,有人往這邊來了,約莫是魏國公。”

陸聽溪心道難道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應了一聲,忙要起身,卻被謝思言按住:“哪裡來的動靜?我怎就沒聽著?”

門外的少年再度催促,謝思言讓陸聽溪安生待著,飛快自蒲團上起身,順著開啟的那道門縫,猛地拉開了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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