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之閣老的煩惱(一)(2 / 2)

陸聽溪心裡稍稍舒暢了些,順口問他不擅畫甚。

謝思言細細思量了半晌,道:“想不起……等我想起了再說與你聽。不過你總說我平日裡不如何碰畫筆,這也不儘然。”

陸聽溪眼眸驀地一亮,一把攥了他衣袖:“所以你背地裡也是發奮苦練的?”

“嗯,哪有憑空白來的技藝,我平日得空便畫上幾筆,書房裡存了許多畫稿。”謝思言飛快轉回話茬,又跟陸聽溪說起了長命鎖之事。

陸聽溪心下平衡許多,回嗔作喜,跟他計議一陣,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一樁事沒問。

“來說說,究竟為何跟我對著乾?”陸聽溪斜睨他,“你出門前可是許了諾的,休要抵賴。”

謝思言慢條斯理收起圖樣:“無他,我就是怕你累著。”

陸聽溪並不肯信,再三追問。

謝思言見實在糊弄不過了,靠到隱囊上,抱臂看她:“你素日與兒子處的工夫本就比與我的多,而我每自衙門歸家,你總還是一門心思花在兒子身上,你自家想想,每日除卻在飯桌上跟我打個照麵之外,這幾日可還跟我另有過從?”

陸聽溪覺著莫名其妙:“在臥房的不算?難道每日躺我身側的是鬼不成?”

謝思言望定她:“你十晚能有三晚跑去哄兒子睡覺,剩那七晚還在我回臥房前就入眠了,隻留個後背給我,這也算是打照麵?眼下便如此了,等回頭你接掌了中饋,怕連搭理我的工夫都沒了。我再不做些什麼,大約用不了半年,你連我的樣貌也忘了。我知道你看護兒子辛苦,可我每日在府中盤桓的時日本就不多,你再這般厚此薄彼,又將我置於何地?”

陸聽溪抿唇。

打從她認識謝思言以來,就沒見過他這般態度。

隱忍又委屈,仿佛被薄待了的三歲小兒。

照料周歲內的小兒雖則確非輕省之事,但她也稱不上辛苦。鷺起居內仆婦成群,光是乳母就有三個,又另有保母五六個,她全然丟開手不管都不成問題。隻是她不能親自哺養兒子已覺心下有愧了,自然想在旁處找補回來,能親力照料,就不會假手於人。

至若謝思言所言之事,倒有些誤會了。

她先前有一回跟謝思言談天談得興起,後頭兩人都沒了睡意,她又被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宿,消停時已是黎明時分,他片時未眠,徑直起身赴早朝去了。她其時癱在床褥上,羞赧之餘,難免懊悔。

如若她不跟他閒話,他說不得就不會熬通宵。年後事繁,他一日萬機,本就辛勞,歸家後若還不得睡個安生覺,日子久了,身子如何吃得消。

於是她這陣子晚間不照看兒子時,索性早早入眠,也免得他又胡來到半夜,次日頂著眼下淡淡烏青出門去。

陸聽溪跟他細細申明了自己的想法,並再三強調自己並非冷落他,但謝思言辭色未曾稍降。

“那白日間既已將大半心力放在栗子身上,晚來是否就該對我多些陪伴?男孩兒不能嬌慣,栗子回頭若是再在晚夕哭鬨著讓你陪,你就徑將他扔給乳母們,過陣子他就安生了。”

陸聽溪打量了謝思言那一言難儘的容色。

分明他每日回府也都要抱著兒子逗上好一會兒,適才又惦記著給栗子打長命鎖的事,現下怎又嫌棄兒子礙事呢。

謝思言說著話,氣不打一處來:“總而言之,不能慣著他。”

他頓了一頓,補充道:“不能慣著他,但可以慣著我。”

……

陸聽溪那日回府之後,才意識到謝思言將她誆出門的用意何在。

她覺著男人鑽起牛角尖來,簡直不可理喻。

歸家之後,她已經依著謝思言的意思行事,然則他麵上見笑不幾日,就又因著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動了氣。

她問起了他擱在沈安墳前、落後又被沈惟欽撕毀的那封信上究竟寫的甚。

本是隨口一問,他卻說這等事不必她操心,她因此反而愈加好奇,越發想探個究竟。他就忽地盯住她,問她為何定要問個究竟,又問她是否還想探問旁的關於沈惟欽的事。

兩人因著此事爭執一回,這兩日私底下見了麵互不搭話。

陽春時節,卉物滋阜,碧空如洗。

謝思言這日打外頭回來,抱了栗子要去城郊觀花,被聞訊趕來的陸聽溪攔住。

陸聽溪覺著他越發胡鬨了,栗子尚不足周歲,平日裡在園子裡走走她都怕著涼,何況是出城。如今風大,萬一出趟門著了風寒,那委實得不償失。丁點大的孩子,有個頭痛腦熱的,都得懸心吊膽。

她才抱回兒子,就見兒子突然扭回頭,揮起小爪子,抱了她脖頸,含混不清地說了聲什麼。陸聽溪起先以為不過是小嬰孩的喃喃呐呐,後頭見他不住重複,湊近了聽,終於聽清。

栗子在嘀咕“爹爹”、“抱”。

奶音稚嫩,口中含了顆糖似的,吐字不清,卻是鍥而不舍地不住重複。

陸聽溪微抿唇角,瞥了眼兀自坐下飲茶的謝思言。

既然兒子執意要他抱,那她就先將之交到他手上。隨著兒子日漸長大,她抱著也確實吃力,不能久撐。

然而她傾身要與謝思言交接時,栗子卻並沒朝謝思言伸手,反而摟緊了她的脖頸。

一顆腦袋卻是轉個不住,看看她又看看謝思言,不停重複那三個字,見她沒甚舉動,急了,用藕芽似的小指頭隔空點點謝思言,又回頭焦急看她,一雙墨玉成就的烏亮眼眸氤了濛濛水霧,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一眾乳母保母不明所以,麵麵相覷。

陸聽溪迷惘半日,默了一默。

她忽而有個猜測。

兒子的意思約莫是讓她也抱著他爹爹。

將一乾閒雜人等遣下去,她麵上浮著薄紅,對謝思言道:“你……你過來。”

謝思言放了茶盅,長身立到她麵前。

她托著兒子的一側手臂朝他傾了傾,不必她開言提醒,他已飛快扶住兒子,穩如山嶽。

陸聽溪一隻手抱著兒子,另一隻手騰出,遲疑了下,擁住了謝思言勁瘦腰身。

栗子咧起小嘴,咯咯笑出聲,也想學她的模樣,一手抱一個,奈何人小胳膊短,隻好改為一手摟了她的頸項,一手揪住謝思言的衣袖,腦袋趴在兩人中間。

謝思言素愛整潔的人,平整衣袖被兒子抓得不成樣子,卻絲毫不介意,反倒配合得很,又往前湊了湊,方便他抓。

陸聽溪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抱著丈夫,沉默靜思。

似乎不大對勁……兒子何時學會的這一招?再者,謝思言連衣裳都沒換,根本不似要帶兒子出門的架勢。

她狐疑看向謝思言,謝思言自若道:“既是抱了我,那想來是不氣了,後日隨我出趟門,趙景同要給他兒子辦滿月酒,親自來給我送了柬帖,盛情難卻,你又跟他夫人莊氏交好,咱們不好不去。”

陸聽溪聽他提起趙景同夫婦,就禁不住想起上回他是如何在暗地裡撓她的,立等警惕起來:“你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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