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跟眼前這個女人談論小白的家庭。
小白在那個世界的時候,算是家喻戶曉的名人,用她們那個世界的話說,就是明星,這個呂筱筱說不定也知道她,甚至說不定還是她的小粉絲呢,他不能也不想泄漏小白的身份。
錦官隻去了片刻,就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位鶴發童顏的老人,呂筱筱站起身來,朝那位老人行禮:“柳老員外,您可算是來了。”
鶴發童顏,頗有氣場的老人,正是柳老員外。老員外穿著一身金絲勾勒寶相花紋員外衣衫,眉目透著威嚴,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趕路趕得急。
有柳老員外在,呂筱筱心裡的懷疑就大打折扣了。見過禮之後,呂筱筱不敢耽擱時間,先讓人去找阿五過來相見。
阿五聽聞是自己的“老叔父”來了,心頭半是疑惑,臉上還要拿捏出又驚喜又難過的表情來,跟著侍衛一路跌跌撞撞奔至楊淩的屋裡,噗通一跪,一個頭磕在了地上,“叔父!您可來了,叔父!”
也不知道這位柳員外是何方神聖,是有何圖謀,但就算有什麼圖謀,他看來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阿五多少是有點賭一把的心理。
這也怪他的主上和小主母,這來了這個郡衙也有了兩三天了,就愣是沒有交流一下這位姓柳的老員外,以致於他連對方為何出手相助又是受何人之托相助還是說就是有目的的相助都沒有搞清楚,隻能靠猜的。
柳老員外老態龍鐘,說話十分有氣勢:“小五,起來吧。”
小五?阿五心裡一句“臥槽”,人家連他的名字都知道了!他來的這幾天裡,因為不知道那位柳老員外的侄子叫什麼名字,就一直沒敢報自己的名字,人家稱他為柳公子,他也就給含混過了,卻不想這老員外這麼神通廣大。
看來,他極有可能是有眼線埋伏在呂筱筱的身邊。
“你媳婦兒現在怎麼樣了?”
阿五一聽問媳婦,立刻就痛哭流涕:“叔父,她……她……”一甩頭,“唉,您老人家讓這位楊公子跟您說吧。”
楊淩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老員外,鄰居多年,今日才得相見,幸會。”
柳老員外鄭鄭重重回了一禮,“沒想到老朽奔走尋找多日的小神醫的主人,竟然就是多年的鄰居,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楊淩點了點頭,態度雖算不上熱絡,但很算得上端正:“緣分這種東西,的確是很玄妙的東西。柳老員外,少夫人的身體晚輩已經診看過了,情況十分不好。事出緊急,現在我就不跟老員外見外了。”
“楊公子但說無妨,老朽我還是能靠得住的。”
呂筱筱在一旁,心裡極是不平衡。楊淩這什麼玩意兒啊?對著一個老頭子都客客氣氣的,話也說得漂亮,怎麼就對著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算是對她有成見,也不用這樣區彆對待吧?
楊淩眼角餘光睨來她一眼,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她心裡現在是怎麼想的,因為他就是想讓她那麼想。他沒理她,對柳老員外溫聲道:“現在有兩個方案,一是,順應她的身體,看造化。現在無論是穩婆還是我,都無能為力。另一種呢,就是用我夫人傳授我的法子,剖腹,取子。如果我的技術足夠好的話,或可保住母子,若是不能,最不濟,也能保住孩子。”
柳老員外受驚不小,身體晃了好幾晃,阿五慌忙扶住,他才沒有倒下去。
阿五抽泣:“叔父,我就說,這種辦法不可行。原來姓楊的抱的是棄母保子的心,叔父,我不同意!”
阿五也知道,這話實實是往楊淩肺管子上戳,可是沒辦法,要完全打消呂筱筱的猜疑,他隻能這麼說。
楊淩木然地站著,看似好像在等他們叔侄兩個的決定。
柳老員外大概也是難做這個決定。他沒想到那個他要救的女子,是這麼嚴重的情況。他抬眸看向楊淩。
楊淩神色淡淡。
但那淡色的眸光深處,他似乎看見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悲涼——是的,悲涼,一眼便讓人想要為之悲泣的悲切與哀涼。
柳老員外一刹那間做出了決定,他摸著阿五的頭頂,語重心長地道:“孩子,咱們柳家對不起你媳婦,你放心,即便她……唉,她也永遠是老柳家的媳婦。”
這句話聽在呂筱筱的耳中,意思就稍微出現了偏差。柳老員外這是打算放棄這個侄媳婦了。抑或者應該說,柳老員外正是想對她表達這樣的一種意思。
楊淩一隻手端起了盛著手術器械的銀盤,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咱們就過去吧。在我開始之前,你們先去跟她告個彆吧。”
阿五一聽告彆這個詞,幾乎昏厥過去,一口氣哽在喉頭,憋得直翻白眼,楊淩忙用手掌在他後背上度了些真氣,阿五才順過氣來。
楊淩心裡空蕩蕩的。
應該背過氣去的,實在應該是他。阿五不過是在演出一個他。而他,不得不撐著這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