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向導的話,阿山他們聽不懂。
杜雲生也聽不懂,可他本能覺得向導的表情不太對。
他是導演,本來就會習慣性注意人麵部上的細微表情,即使向導掩飾得很好,杜雲生還是看到了向導眼裡的恐懼和尊敬。
連臉上的褶子都好似恐懼得僵硬了一般,語氣也莫名帶著敬畏。
杜雲生皺眉,猜測向導或許是被蠱術的說法蒙騙了,那想法可能根深蒂固了吧。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便主動站上台把意思重複了一遍,隻是話說得極其漂亮。緊接著又警告向導:“把我的話從頭到尾重複一遍,彆以為我聽不懂你說的話就猜不到意思。我會錄音,回頭讓人翻譯,但凡有一句不對,你拿不到工資。”
向導無法,隻好重複了杜雲生的話,不過前麵強調是杜雲生的意思,是他所說出來的話。
杜雲生皮囊好看,書生氣質重,話術又很漂亮,他站上台倒是吸引不少目光。
乞羅寨的男女向來對好看的人多幾分尊重和喜愛,眼下人群中就有幾個苗女對杜雲生露出些許好感。隻是沒等她們的好感變為喜愛,人群就有了些湧動。
杜雲生注意到情況便看了過去,隻先聽到清脆的鈴鐺聲,並不急促,一下又一下的,很有節奏感。接著就是逐漸分開的人群,如浪潮忽然從中劈裂成兩半,鈴鐺的聲音自浪潮中央越來越近。
杜雲生先注意到的是頭發,烏黑發亮的頭發,整齊而長直,柔順的垂下來,額前和頰邊的頭發被梳在了耳朵後邊,用漂亮的銀飾固定住。
耳朵後邊兩綹頭發垂在胸前,發尾末端各自以銀飾綁住,銀飾還有兩條細細的銀鏈子,鏈子末端連接著兩粒銀鈴鐺。
想來鈴鐺聲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接著就是淺紫色的苗族青年服飾,服飾上繡著特殊複雜的圖案。杜雲生的目光沿著那綹黑發慢慢看上去,先是玉白的脖子,然後就是精致的下巴、紅唇,挺直的鼻子和狹長黝黑的眼睛。
那是個隻能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的青年,過分的漂亮而顯出幾分詭譎和妖魅。但他的表情又很淡漠,像日光上籠罩在山頭上的雲霧,冷漠淡然,隻縈繞著青翠山頭,不過一會兒就消失了。
漂亮、神秘但很危險,像乞羅寨晝伏夜出、防不勝防的毒蟲。
色彩斑斕,帶毒。
杜雲生見到滕止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此,但他本性風流多情,見青年漂亮,腦子裡到後來就剩下青年漂亮的臉,那些對於危險的警惕和防備被拋之腦後,轉瞬就消失不見。
他沒有注意到原本冷漠的寨民因滕止青的出現而低眉順眼,露出來的恭敬表情,更沒有發現向導刹那間蒼白得冒冷汗的模樣。
杜雲生跑下高台,問滕止青的名字,又問他是不是要來應聘,如果是的話,他正好缺個福利很好的助理的位置。
滕止青直勾勾的望著他,臉上沒有表情。
杜雲生猛然意識到滕止青可能聽不懂漢話,趕緊就喊向導來翻譯。
向導嚇得腿軟,連喊幾聲也沒回應。
杜雲生惱怒,不由大喝一聲。
滕止青開口:“我聽得懂漢話。”
那聲音像金石敲擊著青銅,杜雲生覺得是他所聽過的最好聽的嗓音,就是娛樂圈裡素有天籟之音的天王、天後的嗓音也及不上。
杜雲生眉眼一喜,態度熱烈而不殷勤,恰到好處,不叫人討厭。
“我想招聘你當我的助理,待遇和福利都是最好的。你願不願意?對了,我叫杜雲生,你呢?”
“滕止青。”
“滕止青……”
杜雲生念叨著,把這名字放在舌尖上反複揉搓著,那語調莫名的纏綿,好像親吻了無數遍一般,他揚起笑容。
一笑起來竟十分的乾淨,像個不惹塵埃的少年。
妖異豔麗的青年見狀,冷淡的眼睛裡忽然起了微弱的波瀾,本是要驅逐的念頭突然改變,不僅答應下來,還說了自己的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