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圍村(1)(1 / 2)

() 佩玉感覺有人在她臉上呼呼吹熱氣。

她冷不丁睜眼,對上了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珠子。

佩玉心中大驚,全身僵硬,四肢像生鏽一樣,差點停下呼吸。

銅鈴眼也駭了一跳,撅幾下蹄,仰起脖子大叫:“哞哞哞!”

這裡是……

佩玉左右打量,搖搖欲墜的茅草棚,破得抬頭就能看見大片天的爛房頂,橫七豎八擺著的幾紮乾稻草,還有眼前這隻不停撅蹄子的小黃牛——最後得出結論,這裡是自己幼時住的牛棚。

她低頭看了看手臂,瘦得像兩截骨頭支棱棱杵著,用手指去捏連一層薄薄的皮都捏不起,上麵還布滿各種青紫傷痕。

站起來蹦q兩下,腿沒斷,自己現在應該是八歲。

八歲前,她娘還被拷在牛棚裡。

八歲半,她被村裡人打斷了腿。

既然現在娘不在,自己腿又沒斷,那就是八歲了。

佩玉兩眼微眯,輕輕勾起了唇。如果等十年之後,這個笑會被誇為明月清風、見之忘俗,讓無數仙門男兒為之神魂顛倒。但是現在,沒倆兩肉又臟兮兮的臉蛋不管怎麼笑,都算不上好看。

八歲,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年紀,佩玉想。

半年後,歲寒離開彥村,去往聖人莊修仙。一年後,孤山入門試練開啟,她拜入懷柏門下。

而如今,所有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就像一團黏土擺在她麵前,如何揉捏雕塑全由她心意。

佩玉的唇角幅度更大。

實在歡喜。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重生,但是學道久了,對這種奇奇怪怪的事心態總是很穩。

還記得剛入玄門時,她聽懷柏講《道德經》。

說到第三十二章“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時,懷柏問她,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小佩玉搖搖頭,隨即被狠狠地敲了一個爆栗。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懷柏笑嘻嘻地問她。

小佩玉摸摸額上紅紅的印記,眼中水光閃爍,“是因為我的無知嗎?”

懷柏笑得更樂嗬,“來,我跟你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天道就是個神經病,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道雷劈死,又或者是天上掉下個寶箱把你砸死,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我們修仙的人呀,心態要穩,知道嗎?”

小佩玉點點頭,問:“可是您為什麼要打我呢?”

懷柏又狠狠敲了她一個爆栗,看著委屈巴巴的小孩,笑道:“為師是在身體力行給你傳道呀。”

後來佩玉明白了,天道與師尊相同,都是不能用常理揣測的。一言蔽之,就是腦子有病,到處挖坑,作為一個掉坑裡的人,心態必須要穩如磐石,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門外傳來炮竹聲,一聲蓋過一聲,劈裡啪啦,吵得她耳朵疼。

佩玉推開破得隻剩半邊的木門,寒風嘩啦嘩啦往她臉上割。她現在沒有修為護身,不由自主打起哆嗦來,牙齒撞得哐當哐當響。

外麵的景象實在怪異。

天色晦暝,陰風四起,白晝如夜。

數道紅光掠過天邊,在夜空中炸開。黑如墨的夜幕上,一朵又一朵鮮花如錦盛放。

佩玉仰起小腦袋,看著天空,麵上露出沉思之色。

這如同煙花一般的東西,名字叫作穿雲熾翎,是仿傳說中鳳凰的翎羽製成。凡人持有此物,可以向仙門發出求助。

但是熾翎並不常見,彥村能擁有此物,也是由於歲寒根骨上佳,早早被聖人莊的某位長老看上的緣故。

現在接連放了十道熾翎,難道是遇到了什麼大事嗎?

可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這樣的時候。

佩玉抿緊唇,慢慢走出牛棚。小黃牛噠噠撒著蹄子跑過來,跟在她身後。

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可是門戶大開,房裡空無一人,飯菜還沒動過,好好放在桌上,看來是他們是飯點遇到什麼事,通通跑出去了。東南方向火光點點,人影晃動,村民應該都聚在了祠堂那邊。

佩玉大搖大擺地走到一戶人家。

桌上擺著盤辣椒炒肉,大片大片的綠辣椒裡,隻能看到一兩點零星的肉花。

她毫不客氣,拿起桌上的筷子,把辣椒裡僅有的幾塊肉全挑出來吃掉,順便走到後廚,在灶台上找到幾顆上好的白菜,喂給哞哞叫的小黃牛。

“老子,快吃,還有很多地方等著我們臨幸呢。”

名叫老子的黃牛:“哞哞哞!”

臨幸完好幾戶人家後,佩玉摸摸鼓起的小肚腩,滿足地打了個嗝。老子的肚量卻比她大得多,吃了十幾顆白菜蘿卜,還是沒飽,撅著蹄子瞎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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