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血魔(1)(1 / 2)

滿級大佬重生以後 遊鯤 16179 字 4個月前

() 血眸, 沒有一絲感情, 像最冷的寒冰。

佩玉心中大駭,不是為血眸所攝, 而是這個人,正是她自己!

懷柏追過去, 女子眼睛彎起, 似乎笑了笑,隨手一揮袖。

血霧如潮, 向懷柏淹去。

“師尊小心!”佩玉來不及想這個人究竟是誰, 跳過山澗,跟著跑過去。

下一刻,懷柏忽然一躍而起,如一隻青翠的碧鳥, 從血月中飛掠過。她手中握著那支碧竹, 朝女人刺去。

她的速度太快,隻見一道碧色殘影襲來, 帶來冷冽的風, 黑衣女人的衣袍被風卷起,帷帽輕飄,她稍稍一側身,躲開這一刺。

竹枝刺到石上,彎成新月般的幅度,懷柏的腰肢比竹更要柔軟,借力在空中一折, 又朝女子刺過去。

佩玉停了下來,她已經看出,這不是一場生死搏鬥,場上的二人,都沒有殺心。

那女人黑紗帷帽被卷起一角,露出半點血紅斑駁的皮膚,懷柏手輕顫,竹枝改變方向,從女子身側擦過。

“真的是你……”懷柏站在石上,朝女人伸出手,在她手觸及黑衣的那瞬,女人的身影忽而化作數道血色光點,消散在冷風殘夜中。

懷柏的手頓在半空中。

與此同時,佩玉感覺她的體內似乎多了點什麼東西。但她無暇分辨,快步走至懷柏身前,擔憂地問道:“師尊?”

懷柏看著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呆了片刻,而後道:“不過是一道殘念。”

小白傻兮兮地跑過來,“啊?殘念?”

嚇了她三百年的女人,隻是一道殘念?

懷柏立在月光中,微垂著頭,麵色如霜雪,有些蒼白。她難得正經起來,整個人的氣質大變,以前有多溫文無害,現在便有多難以親近。像一柄寶劍,一直被溫和的劍鞘包著,但此刻終泄出幾分的寒光。

小白慢慢地往後挪去。

佩玉卻不顧寒光刺骨,伸手拉住了懷柏,師尊的手冰涼的,手心潮濕,布滿冷汗。佩玉雙手合起,努力想把這雙手給焐熱。

懷柏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熱度,垂眸看了眼二人相交的手,不知想到什麼,極輕極淺地笑了下。

“師尊?”佩玉仰起頭,與懷柏對視。懷柏杏眼彎著,眸中卻冰冷到可怕,她甚至感受到了師尊身上凜冽的殺意。

又過一瞬,懷柏眼中冰雪儘數消融,又恢複成原來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崽崽,剛剛沒嚇到你吧?”

佩玉搖搖頭,心中還是擔憂,“師尊,您……”

懷柏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隻是笑道:“故人而已,睽違已久,今朝複見,有些心緒難平罷了。”

佩玉握緊懷柏的手,不覺用幾分力。她心中有些不安,忐忑不定,浮浮沉沉如水中浮萍。記憶中師尊從不會露出這樣的痛楚神情,就像被人在心底狠狠刻上一刀,好不容易結痂了,又被揭開黑痂,露出血肉淋漓的傷口。

懷柏牽著佩玉,抬腳攔住想逃跑的小白,挑眉笑道:“想跑?”

小白哭喪著臉,“沒有。”

“一道殘念就把你嚇了三百年,”懷柏嘖嘖感慨,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竹山顯聖大王,太丟妖臉了。”

小白扁嘴,委屈地說:“我是竹鼠嘛。”竹鼠能有多大的膽子?

“丟人,不,丟妖!”懷柏滿臉嫌棄。

小白小聲辯解:“可是那個人,她好可怕!”

懷柏同意地點點頭,“是很可怕,那女人,凶得很。”

佩玉:“……”

“好了,把那幾隻漂亮的竹鼠喊出來,我送它們入輪回。”

小白低垂著眉眼,喪氣地說:“沒用的,那個魔頭施的術法還沒破,這些孩子就入不了輪回。”

懷柏想了想,“那我們就去破開那術法吧。”

“師尊,”佩玉突然開口,“我們不先弄清楚到底發生過什麼嗎?”

她覺得不管什麼時候,自己都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懷柏笑著說:“佩玉,你不知道那是多可怕的一個人。”她一字一句地說:“陰險歹毒,嗜殺成性 ,最愛看彆人痛苦,她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佩玉麵上血色頓失,“師尊,我不是……”

她不是這樣的人。

前世她是殺了很多人,但她一直記得師尊的教誨,人命可貴,不可濫殺……連天劫時,她都沒有傷過一人性命。

懷柏摸摸她的頭,“我在這裡設一個結界,你乖乖留在這兒等我。”

佩玉不肯鬆手,“我想與師尊在一起。”

懷柏難得的堅定起來,緩緩將手抽出,“聽話。”

佩玉聞言,微微垂下頭,低眉順眼地輕輕應了。

她一直是很聽話的。

懷柏施法在山石上設一方結界,又怕小孩久候無聊,布下床椅桌凳,瓜果鮮食,千叮萬囑後,才跟著小白走下山,離開時,她還不忘留下一隻偃甲金剛,護衛左右。

佩玉坐在小板凳上,手抱著膝,靜靜地看著懷柏離開。

就好像前世,她坐在孤山石階上,乖乖等師尊回家一樣。

那時晚霞如織錦,寒山千萬重,天地染上溫暖的金黃。

她有孤山,還有師尊。

她垂著小腦袋。

山石深黑,上覆青苔。

一行小小的腳印無聲地出現在了青苔上。

佩玉看見了一雙繡花鞋。

繡花鞋很精致,鞋麵繡著並蒂芙蓉,鞋尖鑲著顆璨璨明珠。

鞋的主人是個小姑娘,生得五官標誌,明眸皓齒,就是身影有些透明,一看便不是個活人。

佩玉微眯著眼,悄悄將鏡片握於手中。她見過這個小姑娘,在三嬸房中的畫上。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有些害怕地打量她,“主、主人……”

佩玉皺眉,“你在喊我?”

懷柏手中拎著小白,踏入花泥村時,小白“咦”了一聲,“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啊。”懷柏強調,“和你不一樣,我用兩條腿走的。”

緊接著,她將長腿一伸,示範起來,“你看,我出去了,我又進來了,我又出去了,我又進來了!”

小白很是無奈,“我當然知道你是兩條腿走進來的!你知不知道這個村被那魔頭下了咒,這三百多年來,隻有你們走進來過。”

懷柏“哦”了聲,認真想想,然後煞有其事地說:“那大概是我們長得太好看了吧。”

小白不信:“是不是你和那魔頭是老相好?所以她的術法對你無效。”

“老相好?”懷柏笑起來,“她是我仇家。”

小白想,你剛才在竹林的表現可不像是遇到仇家,但沒等它說出來,村路上餓殍成行,搖搖晃晃地走來,渾濁的眼珠子緊盯著她們,似乎看見什麼美味珍饈,口中不斷念著:“好餓啊好餓啊好餓啊……”

小白嚇得白毛炸起。

懷柏睨了她一眼,道:“沒出息。”

她手中竹枝往前一甩,冷冽的月光下忽然下起一場冰涼的雪。

“餓就滾回家吃奶!”

雪片輕輕飄揚,看似美好無害,但在餓殍觸到雪片的瞬間,頓時化作一灘血水。

長路被血浸透。

如十裡紅蓮業火。

小白扭著身子,拚命避開這漫天的詭異雪片,“你、你這是什麼東西。”

懷柏負手輕笑,“是我的劍。”

天地萬物,自然造化,無一不能為她所用,無一不是她的劍。

懷柏推開三嬸家的門,懶得再虛與委蛇,徑直走到她的臥房,看到那肉山般的女子,眼中露出一絲驚疑,但又馬上恢複冰冷。

“讓開。”

三嬸擋在肉山之前,“你知道發生過什麼嗎?你憑什麼叫我讓開!”

懷柏道:“我隻知你身後的東西,不是個活人。”

三嬸抱住肉山,肉山太大,她雙手合不攏,看上去像是撲在肉山之上,“她是!她說她餓!”三嬸通紅的眼轉到小白身上,恨聲道:“要不是你這妖精多管閒事,小姐早就回來了!”

小白連忙反駁:“關我什麼事?你們恩將仇報,還還有臉去怪彆人?”

“恩將仇報?哈哈哈哈哈。”三嬸似乎是聽到這世上最可笑之事,淒厲地大笑起來,笑得麵目扭曲、神情猙獰,“你知道些什麼?”她的滿心冤屈憤懣壓在心底太久,此刻終能傾訴,不等二人再開口,她就像撒豆般一股腦將那樁舊事拋出來了。

懷柏不耐煩地握緊竹枝,過了一瞬,她微微歎口氣,聽三嬸慢慢說下去。

三嬸與小姐初遇,是在一場江南的連綿陰雨中。

她是一個孤兒,被人販子喂養長大。

那群人販子在破廟裡豢養著十幾個小孩,不知是從哪偷來撿來。他們折斷小孩的手腳,又或者廢掉小孩的五官,讓這群孩子看起來可憐又淒慘,能多討到幾文錢。

三嬸那時沒有名字,就叫阿三。

阿三的運氣好,生了張楚楚可憐的臉,每天討到的錢總會比其他孩子多幾文,受的打罵也少一點。有時候,人販子心情好,還會給她一小半臟兮兮硬邦邦的饅頭。

她本來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隻是有些模糊的童年記憶裡,依稀記得自己也曾有嚴父慈母,家中雖貧苦但安康,隻是一朝被人拐走,從此顛沛流離,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再回不到從前。

寒夜裡,數個瘦弱的小孩擠在茅草上,凍得縮成一團。

借著破廟漏下的那點星光,阿三仰頭打量那尊泥塑神像。神斂眉垂眼,神情悲憫,似哀憐辛苦眾生。

阿三想,如果這世上有神,為什麼不來救救她呢?

又過一年多,那群和她同來的孩子都死得差不多,人販子又拐了群更小更可憐的小孩過來。阿三年紀大了,就算拖著條斷手斷腳,也激不起人們同情,破碗裡的銅錢也越來越少。

世人的同情心總是有限的,看見可憐的人,丟幾枚錢,撒幾滴淚,心裡滿足了,也就不會再給其他人送錢了。

那年江南下了一個多月的雨。

街上行人稀少,破碗空空蕩蕩,隻零星散落一兩枚銅板。

阿三蜷縮在屋簷下,凍得發黑的腳趾泡在爛泥水裡,腫脹得不成形狀。

她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那些人拿走她的銅板,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施舍她一口剩飯,“算了吧,這丫頭長大了,也討不到什麼錢,沒啥用了。”他們這樣說。

阿三抬頭望著晦暗的天,露出張傷痕累累的臉。

要死了嗎?

死了後,是不是就不用蜷縮在屋簷下忍凍挨餓,不用天天受拳腳打罵,不用手足俱斷無一處蔽身。不會餓、不會冷,不會痛。

可為什麼她還是不甘心呢?

她想起以前,父母煮一碗清水麵,總會把唯一一個蛋留給她,稀如水的米粥裡,她的那碗偷偷放了勺糖。也曾有人待她心存憐愛,對她細語呢喃,為她冬日添衣,盛夏搖扇。

她這樣不堪的人,也曾是父母的心頭肉。

要是死了,就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阿三餓的頭腦發暈,慢慢從牆邊滑落。汙水迷離眼眸,淹沒耳鼻,嗆入肺腑。

她不甘心啊,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