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大亮。刺目的白亮光線像是臂頭蓋臉瀝下來.
先導片放完了。
軟件自動跳轉,又繼續播放起方航之前正在看的視頻。
那天在酒店外的直播,有人錄了屏。
駱枳在推操裡摔在地上。
他的記憶很不清晰,,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又聽不見。所以他靠在那裡,認真看著妹妹的口型。
隔了許久,駱積的眼底終於透出些微恍然。
原來他的妹妹在給彆人道歉。原來他的妹妹不想再認他這個哥哥。
他的妹妹站在那個地方,為了一樁莫須有的罪名去替他給彆人道歉,去替他承認沒做過的事,和他涇渭分明地劃清了立場。
駱枳安靜地看,他甚至沒怎麼動,隻是靠著路旁綠化帶被修剪整齊的矮灌木。他忽然像是很困又很疲乏了,所以他慢慢地合上眼。
那樣的動作像是在告彆。所有的情緒都漸漸化進不起漣漪的平靜裡,然後那一潭水麵不再波動,隻是陷入寂靜的黑彎。
這是淮生那個總經理嗎?
一片沉默裡,方航忽然開口∶這是他妹妹?親妹妹,不是撿的?駱橙徒勞地躲著光。她打了個哆嗦,僵硬抬頭。
方航沒讓她回答之前的那些質問,似乎對方也很清楚,她根本就回答不出任何一條質問。
方航是在念視頻下麵的回複。
不是所有人都看綜藝和追星,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什麼李蔚明。
倒是任塵白忽然發出來的那一段視頻、一段錄音,平白掀起一場軒然風波,許多人直到這時候才知道駱積。
許多人到這時候才知道駱枳,才了解了以前發生過的事。
要這種妹妹乾什麼啊?
方航慢慢翻頁,往下念∶那個視頻也看了,把他哥騙去酒店的也是她吧?
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吧。
去幫外人害自己親哥,說是過生日把人騙過去,還把蛋糕砸了。就算不知情,腦子也沒有?這種酒店裝潢是於什麼的,看不出來?跟李蔚明絕配。
對了,她剛在直播說什麼,她也是李蔚明的粉絲?這就難怪了。
這就難怪了。
方航放下手機,看著駱橙。
這位體麵優雅的駱小姐,這時候倒是不發抖也不哭了,隻是怔忪地抱著頭僵坐著。聽一條回複,就像是被答打似的瑟縮一下。
然後方航忽然想清楚了駱橙的用處。
駱家這段時間的勢頭非常不好,企業股價跳崖一樣往下跌,那些追著湊過來的股東一夜之間就全沒了影。
沒有理事會的支持,簡懷逸也已經差不多被他們架空了。
否則方航也做不到公然違逆他的意思,把駱橙帶來這裡,而不是送去什麼更齷齪的地方。
他們厭惡駱橙,但也絕不會去做那種勾當。
淮生娛樂雖然已經快被裹挾著落到絕境,但還好,除了一個李蔚明,沒出過任何會讓小駱總不高興的事。
沒有意義,你已經不是駱總的妹妹了。
方航走過去∶你是害怕、後悔還是絕望,都沒有意義。對駱總來說,你早就不是他的什麼人。
在那個酒店的門口,駱積已經告過彆了。
駱橙轉動眼睛,遲鈍著看向他。
方航像是完全沒看出她的異樣,忽然拿出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給她講解清楚了淮生娛樂的藝人約和各類合同。
淮生娛樂在駱枳手下,合同一直是最寬鬆的。
不光是對藝人,對他們這些人也一樣。駱枳不喜歡所謂的賣身契,也不喜歡高昂違約金,要是有人找到了更好的去處,幾乎是放任著來去自由。
——圈子裡其他公司大都不這麼乾,這樣做會不會出問題?其實不儘然。
這樣做最大的問題,就是駱枳自己幾乎掙不到什麼錢。埋頭乾了兩年,公司的勢頭越來越好,總經理連要買船票還是買劇本都隻能二選一。
不過駱枳也不太在意這個,他什麼樣的日子都能過,能睡辦公室也能住小旅館,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地鐵跑酷》。
方航講解到這裡,停了一會兒,又說∶你要是那時候來,能趕上氛圍最好的時候。
公司的藝人沒有太火的,但都很努力,給他們請了很多老師。隻要這幾年吃點苦把工夫磨出來了,不用怕隻能吃青春飯。
駱總自己被黑過,當時公司狀況太差,完全沒辦法。後來有了錢,給藝人的宣發公關都請了最好的。不是那種掐挑做流量的好,就是特彆專業,不會讓藝人受委屈。
資源是排不進頂流,但跟我們長期建立合作的有好些家。隻要是我們推薦的藝人,他們閉眼要。
方航的語氣很平淡,他靠著牆,毫不意外地看著駱橙從那種逃避的呆滯狀態裡慢慢回神,近乎哀求地對他吃力搖頭。
他就知道,還是這些對駱橙的打擊更大。這些原本都是駱枳給駱橙準備的。
對這種人來說,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些更後悔?
原本可能會屬於她的,那麼好那麼順利的一切,都被她自作聰明又自鳴得意地親手給毀了。
駱枳根本就不喜歡開公司。
有次他們開慶功宴,所有人都喝醉了,駱積給他們講自己環遊世界的理想,從二十歲一直安排到了八十歲。
能把淮生娛樂做成這樣,隻不過是因為駱枳自己做藝人走的那條路太苦了,就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再受委屈。
那天的慶功宴開在KTV包廂,駱枳被他們起哄得沒辦法,坐在角落的話筒前唱了很多歌。
後來駱積坐回陰影裡,抱著吉他跟他們聊這些的時候,他們還不明就裡地起著哄,讓駱積不如複出。
公司的狀況早已經今非昔比,他們東一句西一句地要送小駱總星光璀璨,說一定會有數不清的人喜歡駱枳,告白信和禮物說不定能淹了公司前台。
駱枳也被灌了不少酒,在那些格外離譜的暢想裡也跟著笑,又忽然像是忽然醒過來,輕輕打了個寒顫。
駱枳抱著吉他,慢慢撥了兩下弦。
不了吧。駱枳的眼睛很清醒,不了。''
唱不準。
駱枳敲了敲左邊的耳朵,挺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聽不清楚了。
駱總本來想送你個劇本。方航說。
駱橙向牆角蜷得更死,她抬起手去用力捂耳朵,卻擋不住方航的聲音。
又不是被人打得幾乎失聰,即使多年以後,也會因為身體狀況或是情緒的影響複發。隻是捂著耳朵,怎麼能擋得住呢?
班子都快搭好了,駱總自己忙了好些天,沒用公司的錢。方航看著她∶還好沒給你,不然就糟蹋了…….
他停下話頭,走過去,拿開駱橙僵冷的手臂∶.…聽不下去了嗎?
這樣不行,剛說到正題。方航說,你簽的藝人合同,不是駱總當初定的那一版。
駱橙原本還在絕望地拚力掙紮,聽見這一句,卻忽然定在原地。她像是徹底意識到了什麼,終於慢慢變了臉色。
簡總重新擬過合同,你是第一個簽新約的藝人。方航把她自己簽過的合同給她看。
在新合同裡,藝人是必須絕對配合公司給的工作,無權拒絕任何安排的。合約期沒到就要提前解約,當然也不是不可以。
相應需要賠付的違約金數目,對當初的駱家來說或許不以為然。但如果是現在……就算真把駱橙賣了,也不可能湊得齊。
淮生娛樂的法務部也很不錯。方航忽然想起來,對了,駱小姐,你知道李蔚明現在人在哪嗎?
駱橙脊後生出濃濃寒氣,她死死攥住那份合同,強烈的不安徹底盤踞上心頭∶在……在哪?
等著開庭。方航說,誹謗加上詐騙,情節嚴重數額巨大,法務部會好好招待他。
方航從她手裡抽出合同,收回公文包裡。
駱橙幾乎要被這種近於窒息的沉默溺斃,她看著方航收起那份合同,終於像是被一寸一寸抽走了僅剩的幾絲力氣。
駱橙木然地動了動嘴唇∶你們……要我乾什麼?
駱小姐喜歡當明星,是嗎?方航說,直播吧。
龔導的劇組是在場地環節封閉,不禁止演員和外界通過互聯網互動,本身也會邊拍邊放,正好適合在拍攝間隙直播。
直播讀評論,直播道歉,最近這個流量應該會很高—你不是很喜歡道歉?
方航又把那個平板遞給她∶那就一直道歉吧。
明祿又一次帶人把任塵白攔在了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