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篝火(1 / 2)

向欒發過來的定位在五百米外。五百米也太遠了。

礁石群太不好繞,完全影響發揮,沒法直接飛過去。

市場部的經理年紀在一群人裡最輕,還有點大學時候短跑健將的風采,三繞兩繞找著了路,剛要喊就被幾隻手按住。

有人按著他蹦過去,後頭的人拔腿就往前趕。他反應過來急著要追,方航已經一個箭步衝過去在來人麵前急刹著停穩。

明熾哪都沒去,正放鬆靠在礁石上休息,好好地穿著風衣,一看就絕對不會著涼。

向欒摩拳擦掌要給他哥揉腿,被他哥輕拍了下腦袋溫溫鎮住。轉而抓緊時間拿起手機,給方航發消息通風報信,把能想到的該說的全說了一遍。

看見方航他們過來,向欒的眼睛立刻鋥亮,藏在明熾身後做口型∶“明總,明總…”

明熾察覺到向欒的反應,單手撐著礁石坐直,抬起視線看過來。

方航咳了一聲。

方經理搶了第一,完全不顧後麵那些人張牙舞爪氣急敗壞的威脅,儘力不笑得燦爛到離譜,調整著呼吸走過去。

“是我,方航,你的藝人部經理。”

方航重新回答電話裡的那個問題,他走過來,朝明熾伸出手∶“好久不見。”

明熾握住他的手,不說話,看著他們笑。

向欒蹲在旁邊的石頭上。

他睜圓了眼睛不敢說話,正對成年人友誼的不動聲色肅然起敬,就眼睜睜看著他哥被拽著那隻手扛了起來。

他哥看起來甚至還早有準備,一點都不驚訝,甚至有時間在被拽飛起來之前把手杖塞給他。

沉穩成熟不動聲色的管理層像是響了聲發令槍,轟地一聲全炸開,不由分說地全撲上來,擠成一團爭著伸手。

有人摸肩膀,有人揉腦袋,有人輕輕拍背,那麼多張嘴搶著報自己的姓名職位,生怕明總聽不見。

……

向欒抱著手杖,被笑聲喊聲震得懵了好幾秒,和經紀人並排蹲在一起∶“……趙哥。”

“沒救了。”經紀人長歎口氣,“這麼多人,加起來湊不夠二十歲。”

向欒扭過頭,看著他和說的話完全對不上的滿臉燦爛的笑,頓時咧嘴樂出來∶“趙哥,加你嗎加你嗎

“加加我今年三歲零七個月”經紀人氣急敗壞,用力搖向欒,“這麼多人,怎麼就讓你小子先找著了你這是什麼運氣怎麼在石頭堆裡亂跑都能讓總經理撿著啊”

那當然。向欒一秒得意到不行,腦袋都昂起來∶“我跟我哥的心靈感應。”

他看得實在太眼熱,摩拳擦掌想要不著痕跡地混進去,剛蹦下石頭,就被方航走過來伸手。

向欒愣了兩秒,連忙把懷裡的手杖交出去,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咳∶“方哥,那個…”

“不行。”方經理沉穩地接過手杖,“這是成年人的慶祝方式。”

淮生娛樂給他們規定的成人組年齡是二十,向欒就差了幾個月,急得直蹦,被經紀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這小子好運到離譜,陰差陽錯下來,竟然搶在這麼多人前麵第一個見到了總經理。

還被總經理救了。還帶著總經理一起迷了路。

要是沒猜錯,看起來還第一個抱著總經理,拿眼淚把總經理淹了。

經紀人想想都覺得頭大,在向欒繼續得意忘形地嘚瑟之前,及時捂著嘴把人拖離了現場。

方航把手杖仔細收好,帶著走過去。

這群人爭了半天,總算爭出了誰來背他們明總。

法律部經理這些年健身房力量沒白練,還和以前一樣,把明熾背得穩穩當當,還和以前一樣回頭低聲囑咐“累就閉上眼睛。”

明熾的氣色很好,輕搖頭,眼睛依然很清亮∶“不累。”

這一句就又讓這群人高興到不行。又有好幾隻手伸過來,想摸一摸他們明總的頭發,被方航一個一個把手拍回去“不要發型嗎不要形象嗎”

那幾個人立刻收手,相當心虛地點頭∶“要要要。”

明熾被他們引得笑出來。

他的頭發比過去短,其實還不足以被揉亂到救不回來,輕晃了晃腦袋,額發就重新變得鬆散∶“沒關係,不是一次性的。”

藝人部經理當然管不了總經理。眼看這群人立刻囂張地一個個當著麵伸手,方航又氣又笑∶“輕點碰一下就得了,這可是咱們公司台柱子……”

不用他囑咐,其他人的力氣原本也放得相當輕,就連剛才胡鬨的時候,其實也控製得完全有分寸。

這段時間他們查了太多資料,要不是一直泡在那個病友論壇上,也不會意外發現那個帖子。

雖然清楚那場手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但一個月也實在有些短。他們每天看著康複進程著急,猜測明熾已經恢複到哪個階段,身體的其他問題解決了沒有,那些舊傷都養得好不好。

他們太想知道這些了,又不好意思問。所以就借著機會,完全謹慎地控製著力道,小心翼翼地碰一碰、摸一摸那個人,試著握一下明熾的手。發現對方以同等的力道回握,眼裡就立刻興奮地冒光。

明熾當然感覺得到,他的原計劃其實是比現在更健康地重新亮相,多少有點惋惜∶“其實碰兩下也不會碎。

“不行。”方航說,“不能太慣著他們,不然這些人要背著你繞海邊跑圈。回頭打聽出你住哪,半夜去把你偷走。”

其他人立刻不服氣,七嘴八舌地反駁,後來又慢慢演變成告狀。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不少,他們全想說給明熾聽,沒一會兒就變成了對藝人部經理這段時間完全工作狂到好像不用睡覺、瘋狂壓榨他們行徑的控訴。

工作狂又不止方航一個,大半夜不下班不關燈的也不光是藝人部的辦公室。方經理當場點名,被點到的又不服氣,轉頭就去揭穿其他人。

明總從來不拉偏架,安安靜靜地聽,也不說話,光是跟著笑。

……

還和以前一樣。

這段時間實在經曆了太多的事。他們當然不再像以前那樣,什麼擔子都放在總經理一個人身上,明熾也再不會忽然停下來、茫然地被落在什麼地方。

但除了這些,隻要再湊到一塊兒——最多五分鐘,剩下的就都會變得跟以前一樣。

明熾被他們背著走,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話。

完全不打草稿,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明熾帶著笑安靜地認真聽。他一直都在認真聽。

不用說話,隻要看那雙眼睛就能知道,隻要看他做的事就能知道。

方航抱著胳膊,看著這些人互相揭老底告狀。他迎上明熾詢問的視線,知道對方想問什麼,悄聲回答“匡哥在沙灘那邊看著家,一會兒就看見了。”

明熾眨了下眼睛,點了點頭,又繼續相當嚴肅地探究看他。

方航假裝沒懂“還有事”

這下不光被背著的明總經理,一群人都嘩啦啦轉過來,相當譴責地盯著他。

方航咳了一聲,立刻配合整理彙報∶會說了會說了,前幾天忽然就喊了,就是不知道喊誰,還到處找呢。”

“我兒子學說話怎麼這麼慢啊。”方航一本正經歎氣,“是不是不聰明。”

明總經理糾正他“說話晚聰明。”

方航笑著點頭,拿出手機。

他兒子早產身體弱,接連生了好幾場病,過了一年多才徹底不用住院,各方麵起步都比同齡的孩子慢不少。

但小孩子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有的從小就機靈、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也有的開始學得慢,但後來忽然開竅,一眨眼就能趕上來。

方航他兒子的語言爆發期就是從學會叫“小叔叔”開始的。接下來這位小朋友的嘴就沒停過,看見什麼都叫,看見什麼都樂,讓當爸媽的在鬆了口氣之餘,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過囫圇覺了。

明熾看著他手機裡的視頻,看到已經長得健健康康、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揮著胳膊,笑著咿咿呀呀叫小叔叔,跟著微微睜大了眼睛。

明熾的目光很亮,他認認真真看了兩遍視頻,才把手機還給方航∶“我記得。”

方航正拿著市場部經理的手機、挨影視部經理的訓,回過頭就聽見這句話,驚喜得差一點就把手機扔到已經漲潮溢過來的海水裡“記得什麼”

“記得這件事。”明熾的眼睛彎著,那種一點沒變的少年氣就又冒出來,“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其中一個有兒子。

他說“我一直在等著當小叔叔。”

……

成熟的管理層多花了點時間,才從舉著他們明總往天上一邊歡呼一邊扔的狀態裡調整回來,恢複平時的沉穩和冷靜。

冷靜的經理們回到沙灘,安撫好了各自的部門,在礁石後麵蹲成一排,挨影視部經理的訓。

葫蘆娃救爺爺。

向欒沒了影又聯係不上,管理層去找。管理層很快也沒了影、完全聯係不上了。

匡礪留在冷颼颼的沙灘上,帶著公司的人看完了夕陽日落,等到最後一點太陽都掉進水裡,等到天色漆黑,連篝火都點起來,竟然還沒等到一個人給他回消息。

要不是經紀人拎著向欒先回來報信,匡礪是真的已經開始懷疑附近是不是有哪個勢力組織,把這些人全剝光了捆柱子上泡海水,不然怎麼一個人都接不了電話。

“沒時間接電話也就算了。”

匡礪問∶“怎麼回來得這麼慢,他是不是叫你們鬨得不舒服了?”

向欒有了他哥的允許,在三分鐘內就把消息廣播到了整個海灘。匡礪當然也聽見了。

這麼長時間,已經完全足夠調整狀態。匡礪比他們這群人理智的多,第一反應就是擔心起了明熾的身體狀況。

海灘上的篝火明亮,氣氛格外熱鬨,吉他聲比之前熱烈了不止一倍。

匡礪沒看見他們帶明熾回來,皺了皺眉,壓低聲音∶“不是早商量好了,絕對不能鬨他嗎”

“也沒有……鬨得很厲害。”市場部經理小聲解釋,“就鬨了一點。”

主要還是他們明總太厲害。

怎麼在這麼短時間裡就能恢複得這麼棒,這麼叫人放心,這麼叫人跟著高興。

怎麼這麼帥,被他們抱著揉完還一點不影響形象,稍微整理一下,看起來就依然能原地拍一組硬照。

“確實是回來晚了。路上走得慢,想讓他多歇一會兒。”

法律部經理承認∶“也還沒好全呢,把人背起來,輕得都沒多少分量。”

就是因為這個,才早就商量好了見麵絕不能鬨。匡礪有些頭疼,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你們把人背哪去了

明熾說了要來,就絕對不會食言,可回來的就隻有這幾個部門經理。

匡礪是他們裡最常看病友論壇的,幾乎已經能把裡麵的各種情況背下來。他實在不放心,站起來就要去找人方航呢

一群人等的就是他問這個,立刻眉開眼笑“陪明總一塊兒走過來啊。”

匡礪走了兩步,錯愕站住∶“什麼”

“追向欒繞了那麼多圈,腿疼,又是沙灘,所以可能得走得慢一點。”市場部經理再憋不住樂,笑著幫明熾傳話,“讓咱們先玩,玩到最熱鬨的時候,他就走到了。”

也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說不定是有人一直在暗地裡通風報信。他說完這句話,沙灘上的忽然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

匡礪快走了幾步繞過礁石,他依然站在落下來的暗影裡,被其他人用力拍肩膀才回神。

他不走過去,其他經理也不著急。

方航也同他打了個招呼,走過來,向身後笑著打了個手勢。

他們總湊在一起,一塊兒抱著胳膊或蹲或站,看著沙灘上熱鬨到快把夜色點起來的歡呼和大喊,看每個人臉上興奮的笑。

明熾被送回到所有人中間。

有人跳過去加柴,籌火一瞬間就比之前更亮。木頭被燒得劈啪作響,偶爾飄起來明亮紅燙的火星,被風送進夜色。

他們沒有阻止其他人加入,誰都能一起玩。有不明就裡的路人實在好奇,追問是誰來了氣氛忽然這麼熱鬨,得到的答案簡直五花八門。

有說總經理的、有說偶像的、有說是他們公司台柱子的,後來采訪範圍擴大到加入進來的經理們,又多出了朋友、哥們和兒子他小叔叔。

……不過偶像和台柱子的說法還真的相當可信。

畢竟來的人那麼帥,氣質一看就出眾,哪怕原本就是專門做這一行的影視娛樂公司聯誼,在一群藝人中間也一點都不遜色。

他坐在那兒,他們公司的人就不停地往那跑,送吃的送飲料,送剛烤好油亮噴香的肉串。

幾個穿著T恤帽衫、腦袋五顏六色的小吉他手你推我我推你,擠來擠去,總算全鼓起勇氣衝上去要簽名。

十分鐘過去了,還有人抱著偶像簽過名的吉他興奮得滿沙灘亂蹦。

“要壓消息嗎?”公關部經理揉著額頭,輕歎口氣失笑,“這麼鬨下去,明天輿論一定要爆的

不過就算爆,其實也完全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全網都在等小駱總回來。

他們已經做足了鋪墊和引導,明家的新聞和發布會也完全配合,在接受一家紙媒采訪的時候,明危亭已經講過一部分情況。

之所以失蹤名單直到現在也沒有再做更改,是因為的確沒有人找到駱枳,而駱家人更是已經給他辦理了死亡證明。

如果連直係親屬都已經放棄尋找、確認本人死亡,那麼郵輪公司自然也無權再更改那份名單。

至於明家,在這次的海難之後,的確從海中救起過一個人。

隻不過對方的狀態實在太虛弱,連性命也一度垂危,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確定身份的證件。

光是養好那些病和傷,就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而對方在醒來後,記憶嚴重缺失,很難再回憶起任何過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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