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飛機,燕語就已經等在了機場門口。
明危亭還沒回過神。他背著登山包,牽著火苗的手去幫忙取行李,剛走出通道,忽然被笑吟吟的人影攔住。
察覺到明危亭的腳步停頓,駱熾就也跟著停下來。
他看了看明危亭,又看向麵前的夫人,回頭去看拎著行李箱的媽媽。
攔住他們的姨姨揮著手打了個招呼,彎下腰,笑著摸駱熾的腦袋:“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啊?”
任霜梅輕輕揚了下眉,也快步走過來,接過明危亭肩膀上的背包。
明家的少當家站在原地,被任霜梅輕輕推過去:“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啊?”
“我家的!”燕語忽然笑出來,一把抱住兒子,毫不客氣地揉亂了明危亭的頭發,“怎麼樣,帥不帥?”
駱熾發現是在問自己,立刻毫不猶豫堅定點頭。
燕語笑得直不起腰。她早就聽任霜梅念叨過不知道多少次家裡的小朋友,走到駱熾的麵前蹲下來:“小火苗?”
駱熾當然不是第一次跟著媽媽見朋友,但還是第一次見好朋友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點緊張,下意識立正站好:“姨姨。”
小朋友的聲音又乖又軟,站得筆直,燕語心裡立刻化成一片,按著胸口“啊”了一聲。
任霜梅走過來,被燕語一把拽住:“救命,怎麼這麼可愛?”
“天生的。”任霜梅每次說起這種事都相當自豪,“我們家小朋友世界第一可愛。”
燕語的鬥誌當場就來了,有樣學樣:“我們家小朋友世界第一帥。”
駱熾對著這件事其實挺有共鳴,鼓起勇氣立刻點頭,又悄悄戳明危亭,扯著他的袖口拽了兩下。
明危亭低聲開口:“媽媽。”
燕語忽然怔了下,看著早已經長高了不少的兒子,目光軟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你爸爸怎麼跟你說我?”燕語捏捏他的臉,“自己跑了?不要兒子了?”
明危亭搖了搖頭:“父親說,跑掉的是他。”
燕語的動作頓了下,怔忡片刻才低頭笑了笑,一手一個小朋友,朝任霜梅輕輕眨了下眼睛。
她沒有急著多問,先把他們領出機場,帶上了自己的越野車。
在路上,燕語一邊開車,一邊給小朋友們講了個故事。
故事從一艘船上開始。
故事開始的時候,明先生也還不是明先生,叫明泊舟,是明家那個時候的少當家。
當時的明少當家決心要追上一個女孩子,所以拉著一起長大的明家總管搜腸刮肚,想了不知道多少辦法。
……
有特彆帶勁、特彆有範兒的,也有顯得稍微有些不那麼聰明,很難分辨究竟是驚喜還是驚嚇的。
上一任明少當家下了船,在岸上留了三個月。
他們去過草原,明先生在海上能把摩托艇玩出幾十種花樣,可一坐到馬上就緊張得動也不敢動,和自己坐著的那匹馬談了一下午的心。
他們還去過雪山,那裡滿目都是皚皚的白雪,山風凜冽天高雲遠,哪怕隻是站在山頂,都會叫人忍不住擁抱站在身邊的人。
那三個月裡恰好趕上了中秋的燈會,他們一起去看,在燈會上買了糖葫蘆和糖炒栗子,猜了燈謎,又買了許願的河燈。
明泊舟在打靶和套圈這種遊戲上贏得毫無懸念,他們贏了兩個麵具,一個是狐狸一個是兔子,都做得格外精致。
……
所以他們戴上麵具,大大方方地手拉著手,一起在琳琅滿目的花燈裡走,一起去不知名的小寺廟裡求佛,一起去看姻緣樹。
“女孩子的家裡很不同意。”
燕語說:“他就去求,每天都去。”
兩個人一個在外麵求,不論風雨都會來,一個在家裡不吃飯,坐在窗前一直等。
到後來,做父親的終於還是心軟,勉強點了頭,給了他們半個機會。
從家裡衝出來的燕語,收拾行李箱其實都隻用了十分鐘。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帶了什麼,或者也原本就無所謂要帶什麼——即使什麼都不帶也沒關係。
但她要拎著行李箱出去。
這樣會讓明泊舟知道,她是鐵了心要跟著他走。
她鐵了心要跟著那艘船走,不論會遇到什麼事,不論以後會發生任何變故,都沒關係。
燕語穿著最喜歡的裙子,一路飛跑著往碼頭衝,一邊衝一邊不停地看時間。
行李箱在她手裡被拎得叮叮咣咣響,磕得這裡癟一塊那裡凹一片,輪子都跑掉了一個,她也沒顧得上。
燕語在約定的時間最後一分鐘跑到了碼頭。
船還在,人也還在。
她鐵了心要嫁的人站在船頭,站了一夜,衣擺凍上了秋霜,笑著看他。
……
拎著裙擺跳上船的小姑娘就是這樣,一夜之間變成了明夫人。
老先生過世的幾年裡,公海上的局勢也格外不太平。
火並幾個月就會爆發一起,大大小小的衝突不斷,按下葫蘆浮起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