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字遊戲(二十六)(2 / 2)

而在那黑色最下麵支撐著的,則是一雙顏色青白的,布滿累累傷痕的濕漉漉的腳。

那隻鬼,就站在尤醉的麵前,距離近得快要貼到他的身上。

尤醉能感覺到它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很難描述這是一種什麼樣子的視線。

那是一種冰冷的審視的,不帶有任何感情的視線,這種視線就像是捕食者吐出來的黏膩紅舌一樣在他的身上左右滑動。

它馬上就要殺死我了。

尤醉的心裡麵泛起一陣冰冷的絕望寒意。

他眨了眨眼睛,眼淚立刻流得更凶了,直愣愣地從眼眶裡麵流出來,就要往地上砸。

他屏住了呼吸,焦灼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但是過了大約有幾秒鐘的時間,或者是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一團黑色就停滯在他的麵前,將尤醉麵前的光完全遮住。

那雙腳,就這樣佇立在尤醉的麵前,一動都沒有動。

腳麵上能看見青紫色的腳筋微微突出,幾道深深的外翻傷口出現在它的腳麵上,傷口的邊緣已經被水泡得泛了白,就像是死去的魚類漂浮在水麵上,翻著肚子露出來的白肚皮。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傳到了他的鼻腔裡麵,仔細聞去,裡麵甚至還混合了些許帶著腐爛的芳香。

尤醉的心臟幾乎就要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他甚至就連自己的呼吸都要忘記了。

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沒有流動,他就像是陷入到了那種恐怖電影裡麵被惡意放慢的慢速鏡頭一樣。

時間的流速幾乎都在這裡被放慢。

【完蛋了啊啊啊!老婆求求你了一定要活下來啊拜托了!】

【主播不要死啊!救命救命救命,誰來救救美人啊!不管是哪個狗男人或者是什麼鬼都行!隻要你們這次能夠救我老婆的命,我之後就再也不吐槽你們總是對著我老婆親親舔舔了!】

【對對對!我甚至可以做主把老婆嫁給你,所以快點來人啊啊啊!主播不要死啊嗚嗚嗚,我超級喜歡你的】

【md時朗是什麼狗東西,把老婆用鏈子鎖起來就不管了!md智障,長得再好看也是垃圾攻,狗渣男】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時狗你這輩子都得不到老婆了啊啊啊!】

【要是我老婆這個本死了,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要弄死那個狗幣!】

此時在尤醉的心中,想到的卻不是柏寒。

他的心中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他之前對於外麵的暢想,無邊無際的明媚陽光,草莓味的甜筒在舌尖融化的味道。

他在這一刻將他原本看得比山還高的愛情也拋到了腦後,陷入到了人臨死前對自己人生走馬燈的回顧中。

直到過了好一會,尤醉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已經被殺死了。

那雙腳才緩緩地從尤醉的麵前離開了,它稍微距離尤醉遠了一些,讓兩人保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上。

“砰————”

“砰——”

“砰————”

那聲音就響在尤醉的身前,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從眼前的鬼怪身上所發出來的聲音。

那聲音鍥而不舍地響著,很規律,很有節奏。

“砰————”

“砰——”

“砰————”

尤醉已經哭得朦朧的眼睛睜大了些,他似乎從這聲音裡麵聽出了什麼……

雖然他並不通曉摩斯電碼,但是對於最出名的求救信號,也就是長短長的SOS求救摩斯電碼還是有了解的。

長,短,長。

而此時,那隻站在他身前的無比恐怖的厲鬼,正在不斷的發出這樣的信號。

尤醉努力思考了一下,豎著耳朵聽起了那聲音。

首先是一聲“砰”。

然後是隔了很短時間,就又接上了一聲“砰”。

第二聲和第三聲之間的空隙很長,就像是拖出了一個長長的破折號。

最後第四聲緊跟在第三聲之後,快速而輕飄地就結束了。

沒有錯,的確就是求救信號。

那最為經典的,被困住的人因為某些原因無法說話,隻能用這種方式向著外麵絕望地發送著的求救信號。

那隻緊緊貼在尤醉身前的厲鬼,並不是想要殺死他,而是無助地站在他的身前,隻為了能夠讓他更清楚的聽到從它的身上傳來的聲音。

它正在用它的方式,來和尤醉求助……

一隻凶殘可怕的厲鬼居然在和一個最為弱小的人類求助。

尤醉不可思議地抿起了唇,他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

當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但是最後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死去時,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絲底氣。

就算是情況再壞,也無非就是死在這裡罷了。

他之前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馬上要被鬼怪殺死的事實,現在還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微微抬起了頭,但是卻還是不敢看向那個鬼的方向,隻是小聲嚅囁著快速問道。

“你,你是在和我求助嗎?”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

他不知道明明這幢彆墅裡麵有這麼多人,但是對方卻偏偏隻是找上了自己。

可能是因為自己最笨,也最弱,就算是被它抓起來,被它靠得這樣近也根本就不會去反抗,隻能被它嚇得乖乖貼在門邊,聽著從它的身上傳來的聲音。

尤醉想到這裡,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如果是柏寒或者是程子燁遇上他現在這種情況,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就對著眼前的厲鬼就一拳砸了上去。

可是他也不會打架,也很明智地知道自己就算是動手也是打不過彆人,索性就乖乖地抱著自己的膝蓋等死了。

自己真的是好沒用啊…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從他第一天晚上來到這幢彆墅裡麵開始,在衛生間裡麵被那隻鬼嚇到的時候……

它就已經盯上他了。

就像是捕食者一眼就在羊群裡麵挑出了那隻最為弱小的,跑得最慢的羊一樣,然後開始對著他追逐。

而後很有耐心地等待那隻跑不快的小羊落單,再接近,而後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你…你到底是要我做什麼啊?”

尤醉看見它似乎沒有反應,但是卻也沒有繼續接近的意思,於是就小聲問道。

他雖然還是害怕,但是卻也有勇氣問話了,就是聲音還是很小了,並且還顫顫地抖著,時不時小小地磕巴一下。

緊接著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冷黏膩的液體從他的手臂上滑了下來。

準確地說,是湧了出來。

他本來死死抓在手上的那本書,幾乎都要被忘記的書。此時在這一瞬間開始瘋狂地從那些書頁裡麵往外噴湧著一股股鮮血。

就好像他此時抓在手中的並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具剛剛被割開了喉嚨大動脈的屍體。

這些瘋狂湧出的鮮血順著尤醉的手臂滑落,轉瞬之間將他的半個身子都染成了血一樣的鮮紅色。

鮮血順著他身上的裙擺一滴滴地滑落下去,落在地麵上。

尤醉反應了兩秒鐘才驚叫了一聲,將手中的書吧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書在地上彈動了一下,更多的鮮血咕嚕嚕地往外冒著,就像是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液噴泉一樣,這些鮮血的顏色更深,就像是即將凝固一樣,並且裡麵還混合著小小的近乎於固體的血塊。

尤醉咬住了自己唇,驚恐地看著麵前那本還在不停地往外流血的書。

過了好一會,那書才逐漸停止了噴湧血液,隻是整本書都已經被血液染成了血一樣的紅色。

尤醉不知所措地縮在原地。

他的麵前就是那本血書,而那渾身漆黑的怪物則是在他和那本血書之外,正站在一個靠近牆壁的位置,還是用那種怪異的目光注視著他。

尤醉感覺到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紗裙,胸口的抹胸沉甸甸地墜著,濕漉漉將他的皮膚和衣料黏在一起,透出些許蒼白的曖.昧肉色。

他身上一半的白色紗裙現在已經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看起來觸目驚心。

麵前的這隻鬼,似乎並沒有想要殺死他的意思,相反,它似乎是想要和他傳達某種信息……

那關鍵的東西,應該就是在這本書上麵。

但是為什麼要用這樣恐怖的方式,來…來傳信啊……

尤醉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他現在至少不會像是他想得那樣死去了。

他一邊哭一邊往前爬了兩步,伸出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抓住了那本血泊裡麵的書。

麵前的這隻鬼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它仍然就是那樣安靜地站在牆邊,從它的身上還傳來了那種砰砰砰的聲音,還是那種規律。

長,短,長。

它很難開口說話,但是它卻在用莫斯電碼不停地對著尤醉說著:

“救救我……”

“救救我……”

尤醉用顫抖著的手指翻開了那本書,書頁濕漉漉的,要很輕地分來才能不把書頁弄破。

其中的大部分的書頁都是被突然湧出的鮮血給染成了紅色。

尤醉雖然力氣不行,但是卻很是有耐心,他一點點的將書頁翻過來,用手指碾開重新黏在一起的頁麵,一張張地將書翻開。

這是一本藝術學的書籍,有些提供展示的著名畫像,在一旁有著表示備注的配字。

幾乎全部的字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有的還暈染開了,變成紅黑的奇怪顏色。

但是其中卻有著幾個字,一點都沒有被血液沾染到,潔白無比,所有的鮮血都像是有生命一樣在繞著它們,就像是要主動避讓開一樣。

過上幾頁,就會出現一個這樣子的字。

尤醉從前往後慢慢地數著,將這些支離破碎的字逐漸拚湊了起來,組成了幾句話。

我。在。牆。裡。麵。

好。冷。

尤醉的手抖動地越來越厲害,重重地咬著唇,幾乎就要拿不住手裡麵的書。

但是他卻還是努力地控製住了這種恐懼,繼續讀了下去。

放。我。出。去。

求。求。求。

救。救。我。

孩。子。

在尤醉讀到這裡的時候,他繼續往後翻去。

但是最後的這一張書頁上,卻並沒有像是之前那樣出現文字。

而是出現了一張貼在書麵上麵的女人的血紅色的臉。

女人的臉就像是一張大型的一寸照片一樣,深深地陷入貼在書頁上。

她有著一雙血紅色的眸子,臉上也布滿了各種蜈蚣一樣扭曲的傷痕,其中最為嚴重的那一道刀疤,是直接地從中間將她的臉劈開的,幾乎將她的上下兩張臉分成了兩半。

就連鼻梁都被徹底斬斷成為兩截,看上去格外可怖。

從她被切掉一半的張開的嘴裡麵,流出一點微弱的細細血流來。

很顯然,剛才的那些瘋狂湧出的鮮血就是從這個女人的口裡麵被吐出來的。

“吧嗒——”

那滴血順著書頁滑落了下來,砸在了地麵上,消失不見。

尤醉手中的書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腳都已經沒了力氣,無力地張了張嘴,發出一聲輕軟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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