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城(2 / 2)

渭北春天樹 休屠城 5040 字 5個月前

春天一一牢記在心,連連點頭,正要問話,幾匹高頭大馬噠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來,奔馳如電,轉眼就已奔到眼前,馬蹄揚起一股股乾燥塵土撲入鼻中,來不及躲避的路人被馬上人一鞭抽至路邊,團團跌在灰土裡哎呦叫喊,有商人的馬車受了驚嚇,一路竄入騾群中,一時牲畜嘶鳴,場麵混亂不堪。

騾子被聲驚嚇,揚蹄奔跑,車廂跟著顛動起來,包子正喊著糖,咿呀一聲被顛的要撞在壁角上,春天眼疾手快攔住他撲倒在前,眼前一黑,額頭哐的撞在板上。

待眾人回過神來,人馬皆已絕塵而去,婦人又哄孩子又扶起春天,看她額角凸起,泛紅一大片,著急又內疚:“小娘子,疼不疼,疼不疼?”

“沒事。”她自個倒鎮定摸了摸,隻是有點腫了。

被撞倒在地的路人撲撲膝上灰土,叫苦道:“什麼人橫衝直撞,就算是飛馬驛使也沒有這樣霸道。”

“好似是軍裡的走馬使...”有人道,“這陣子總有走馬使往來,怕是軍裡有什麼事兒...”

“不是聽說軍裡要削兵麼?”有人竊竊私語,“這幾年天下大安,河西還屯了十幾萬兵馬,聽說糧草俸祿開銷太大,朝廷有撤並之意...”

“那軍裡那些將領能肯麼?”

“削兵,哪裡能削兵,聽說涼州府這陣子在訓練精兵,甘州的司牧監在向民間征馬...”

“這又是為何..難道又要打戰了不成....最近這幾年路上都甚是太平嘿...”

“玉門關最近盤查的也嚴,路引要一張張盤查,假若人貨牲畜有一點對不上,就要送到軍裡去受審...”

春天顧不得疼,坐起來聽旁人說話,難道真如李渭所說,北庭要打仗了?

肅州郡東接祁連戍,西收瓜州,郡內駐有酒泉軍,郡府設在福祿縣,行至郡內漸有村莊人家,河水裡浣衣的婦人,悠閒吃草的牧羊,紮著雙鬟的伶俐小兒抱著竹籃向過路客商兜售貨品,笑嘻嘻的捧著籃子裡的寶貝,多是些草藥瓜果,不知名的鳥蛋,山中河水衝下來的好看玉石,甚至還有賣一種紅色胭脂花,搗碎了裝在陶罐裡,紅豔豔的能染指甲,也能抹嘴唇。

蘭芝抱著包子在半路下了騾車,揮手向春天道:“好妹妹,可記得我說的話,路上小心些。”

春天點點頭。

肅州是河西四郡之一,但軍政不如涼州,富庶不如甘州,文化昌明不如沙洲,這裡原是烏孫、月氏、匈奴舊地,漢朝霍去病在此地大敗匈奴,終於將祁連納入中原版圖,風華正茂的翩翩勇將在此地受賞封侯,將漢武帝賜的美酒撒在泉水中與士兵共飲。

大概每一個士兵將領的心裡,都有一座這樣的城,金戈鐵馬,沙場點兵,了卻君王事,而後葡萄美酒夜光杯,萬裡覓封侯。

春天記得,當年爹爹走的時候就是如此,他對娘親說,等我功成名就,衣錦還家,長安城裡會有一位春樾將軍,你會成為風光的將軍夫人。

其實衣錦歸鄉者少之又少,更多的白骨埋在無定河,埋在春風不度的玉門關外,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記得。

肅州城坐落於祁連山腳下,沿路青蔥漸稀,生機遠不如甘州,青黑山石沉甸甸壓在眼底,礫石滿地隨風滾動,一蓬蓬駱駝刺和芨芨草攏成半圓,東一簇西一簇,駱駝從遠處抬起頭來瞥一眼路人,又勤勤懇懇低下頭嚼著草料。再往肅州西麵走,慢慢滿眼皆是荒涼的礫漠和沙磧,黃沙遍地,荒野蕭條,走上一日半日才有綠洲清泉,玉門關外新綠不及,刀刃雪亮。

肅州城不大,既不威嚴,也不闊麗,屋舍街道灰撲撲的有些破舊,處處透露著粗獷又乾燥的氣息,城裡縱橫幾條大街一目了然,飲食多半是羊肉湯餅之類,做的粗糙,城裡沽酒鋪子甚多,家家都賣一種漢武禦的燒酒,此酒醇香柔和,聽說是漢武賜給霍去病將軍的那杯禦酒,此外瓜果甚甜,冰洌的葡萄酒風味最佳,來往多有穿盔帶甲的士兵拉著大桶來買酒,也有醉醺醺的大漢臥倒在路邊酣睡,普天下大概沒有一個地方能像酒泉這般喝酒喝的如此理直氣壯。

春天想了想,讓啞車夫往城西投店去。城西房舍雜亂,汙水滿地,是貧民胡人和過路行商停居之所,有專賣出行之物的馱市,例如騾馬駱駝,馱架糧草之類,她曾翻到過舅舅書閣裡原屬於外祖的一本藏書,是幾十年一位商人的西行記,說肅州馱市裡有種鬼市,善渡沙磧者會收斂沙漠中死人衣服兵器,隨身所帶的銀錢佩飾,或者無主的貨物牲畜,也有做路證的買賣,例如官衙通緝犯人,沒有路引出關的商人,可以由引路人偷偷帶出邊哨關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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