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太平奴(1 / 2)

渭北春天樹 休屠城 7943 字 8個月前

胡商們此日在野馬泉休整駝隊,補充水源,商量歇過此夜,動身西行。

野馬泉後,再有三天的磧地即可出莫賀延磧,複行兩三日,就到了伊吾地界。

胡商們食了幾餐河鮮,終是思念肉食,見水麵野鳧曳水,軀體笨拙肥碩,動了食興,知道李渭隨身攜箭,身手了得,可以一試。

叩延英跟著李渭射殺水鳥,李渭教著他站姿握箭,兩人在水邊習射,春天和老叩延在岸邊拾柴,見兩人俱是身姿優美,雙腿筆直,攮臂開背,又見水麵如鏡,紅花綠岸,鮮妍明媚,想著再行幾日就到了伊吾,離甘露川不遠矣,心頭舒暢,轉眼瞧見叩延英射中一隻水鳥,正在那處哇哇大叫,也禁不住微笑。

她佇足觀看片刻,瞥見叩延爺爺在一旁笑眯眯的注視著自己,目光大有深意。

春天心中一根絲線猶如被人曲指一彈,嗡嗡晃動不已,囁嚅道:”叩延爺爺...”

老叩延的目光投向水邊兩人,嘿嘿一笑:“小娘子,你瞧瞧我那小孫子,怎麼樣?合不合你的心意?不是老漢自誇,我們叩延家百年上下才出了這麼一個乖順孩子,他在我們紆彌城,可沒少被路過的小娘子塞絹子,送帕子,連我們紆彌城主,都想收了他做女婿哩。”

春天頗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叩延爺爺...我和叩延英相處融洽,是頂好的朋友...\

\哈哈哈...”老叩延抽了口煙,眯著眼,“是不是和李渭一比,毛躁的跟個潑猴子似的,上不了台麵,看不上眼。我也瞧著著李渭很不錯,沉穩溫柔,可堪良配。”

“沒有,沒有。“春天呼吸一窒,滿臉漲的通紅,手足無措,心頭驚恐,“叩延爺爺,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您說錯了。”

老叩延見她一副驚魂落魄的模樣,安慰道:“那就是老漢看錯了,胡亂瞎說,哈哈...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春天心內慌張,鄭重的點點頭,抱著手中的柴禾匆匆走開:“爺爺,柴火夠了,我生火去。”

老叩延見她急急走開的身影,嘿嘿一笑,搖搖頭。

李渭和叩延英一連射殺了七八隻灰毛鳧鳥,胡商們欣喜不已,當即燒水褪毛,將幾隻水禽宰殺乾淨,肚裡塞了沙蔥、野

菌、沙棘和一些漿果子,用湖泥封住,穿在紅柳枝上,架在火上炙烤。

禽肉肥美,油光滋滋,香氣撲鼻,眾人們圍著篝火而坐,聞得肉香撩人,去水邊折了一捧青翠的蘆葦葉,交錯編成圓盤,將肉托在蘆葦盤中取食。

鳥腹中塞的菌果已然被火烘出一包湯水,拍開封泥,滴滴答答的肉汁水汁淌在手上,又鮮又美,眾人食指大動,滿腹饞蟲,顧不得多說,大啖其肉,雖然少酒,也絲毫不影響眾人興致。

李渭見春天取匕首削肉,低頭慢吞吞取食,少言少語,誤以為她不愛此味,俯身在她耳邊道:“你若不愛吃這個,我給你烤條魚。”

她抬首看他,眼神似乎被蟄了下,搖搖頭,小聲道:“這個就很好,我很喜歡。”

跳躍火光照耀在她臉龐上,眉目清澈,他覺得自己看錯,隻覺她雙頰若染了漫野紅霞,是比火光還要豔麗的嬌色。

他錯開眼,春天窘迫,複又低下頭去。李渭心中生奇,又悄悄的瞥了她一眼,風拂過少女耳邊的一縷碎發,小巧的耳珠猶如玉琢,卻沾染了濃鬱的緋紅,且能看見那紅若滴血的耳珠上有一個小小的耳洞,若戴上明月耳鐺,不知是如何的況景。

李渭收斂心神,聽見胡商們向他問話:\不知出了莫賀延磧,李兄要往哪條道去伊吾,是否要入星星峽?”

星星峽是伊吾門戶,也是西域咽喉,伊吾城有兩百駐軍在附近建燧守關,李渭在此地有故人,打算往星星峽去會舊友,因此點點頭:“我在星星峽有友人,要前去一聚,再回歸十驛入伊吾城。”

胡商們互望一眼,又問郭潘:“不知郭兄往哪條道走?”

郭潘望著眾人,微笑道:“出莫賀延磧有紅柳溝上遊,河入伊吾,我走此道。”

聽得兩旁如此說道,胡商們點點頭:“我們一行人在外盤桓許久,在莫賀延磧又一路耽擱,昨日商量,打算走下馬山這條道,可早些到伊吾城。可惜啊...若大家各有打算,咱們出了莫賀延磧就要各行其道,分道揚鑣了。”

下馬山是入伊吾的一條山道,道路隱蔽,極其難行,極少有人行此路,但這一路人煙稀少,沒有關卡障礙,出了山道就到了天山南麓,往突厥、

西域、黠戛斯各境都便利。

胡商們又歎:“這莫賀延磧不過短短幾日,卻算是共患難同進退,也算是生死之交,眼下就要各奔前程,離彆在即,還有些不舍。”

李渭知道他們偷運大黃,一路掩人耳目,自然不會走常道,也不點破,當下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緣自得再見,興許到了伊吾,還能和各位重逢。”

“正是,正是。”

有通音律的胡商捏起蘆葦葉,斷斷續續吹出一曲西域謠樂,郭潘識樂,隨手撿了一根紅柳枝,在一塊硿硿作響的黑石上隨樂敲打,兩樂相合,映襯黃沙冷月,鏡湖綠草,清寂又哀怨。

飽腹之後,眾人收拾器物,玩笑幾句,紛紛擇地休憩。

深夜時分,篝火漸暗,微微火光中,一股淡淡香氣蒸騰而起,嫋嫋散於空中,酣睡的眾人翻了翻身,連鼾聲幾要停止。

有人窸窣起身,踢踢身邊沉睡的人,嘴角綻出一縷笑意,去馱群中牽自己的馬。

馱群裡的駱駝溫順的閉目假寐,被驅趕著站起身來,來人用匕首在那軟白包袱上一劃,內裡一討,果然掏出一包茶香油紙包裹的大黃。

此人撚起一片,在鼻下嗅嗅,自言自語:”原來是湟水大黃,怪不得這般謹慎。“

他正要帶幾包大黃遠走,突見追雷從地上躍起,一聲輕嘶,那人紛飛的袖中寒光浮現,一柄飛刃藏於手心。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郭兄。”

“原來是李兄。”郭潘回頭,見李渭立於自己身後,笑盈盈道,”這半夜三更,明日還要趕路,李兄如何不睡?”

“知道郭兄今夜要走,想送送郭兄。”李渭背著箭囊,抱胸而立,閒閒問道,“大家相逢一場,郭兄卻打算不告而彆,還在篝火裡混了迷藥,這是不想見重逢的場麵麼。”

“那李兄又如何醒著?難道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郭潘作揖笑道,“此時不走,我擔心自己走不了。還是先走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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