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晨起時,李渭通常不在身側,也不走遠,隻在附近忙碌。
她穿襪著靴,整理衣裳,再漱口淨臉,洗手喝水,最後將氈毯收起,在樹下舒展四肢。
經過莫賀延磧後,李渭就不再限製她用水,行路在荒野,確實很多不便,但經曆過無水酷熱的日子,現在這個時候,真的太好了。
什麼時候起,她的快樂變的如此微小。在同齡的少女還浸淫在衣裳首飾、閒逛聽戲、家長裡短的生活中時,她就已走入另外一個天地。
又是什麼時候起,她在這身心煎熬的遙遠路途中,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快樂呢?
李渭給兩匹馬飲過水,放任馬兒四處覓草,抬眼見春天已起,正興致勃勃的眺望漫□□霞,一張臉被霞光染的明媚如花。
她總是癡迷於大開大闔的景色,享受濃墨重彩一擊即中澆透身心的震撼感。
兩人坐定用早飯,李渭將火燼中的鳥蛋撥給春天,她捏著那鳥蛋,生怕燙手,卻發現隻是微微溫熱,剛好入腹,心念微動,看了眼李渭,見他神色平淡的嚼著胡餅。
春天將鳥蛋剝殼送入口中,含糊道:“多謝。”
李渭詫異,挑眉問:“謝我什麼?”
春天嚼著嘴中食物,偏首想了想,抿唇微笑,眼神明亮。
吃過東西,暑氣上升,前路眼見一片荒涼礫漠,李渭帶著春天沿著礫漠邊緣行走,礫漠石色皆白,染得土色灰白,遠望如霜覆地,偶見黃羊在其間掠過,行了半晌,春天見地上有幾處蹄印,被風吹得模糊不清,但看得出是駱駝留下的印記,似是這幾日才留下的,春天留神多看了幾眼:“是不是有商隊也路過此處?”
李渭瞥了一眼:“是野駱駝的蹄印。”
駱駝足跡消失在雜草之間,再往前行,見前方隆起一個小土丘,有蚊蟲嗡嗡之音傳來,鳥雀聚攏在土丘上啄食。
上前一看,原來這土丘是一匹成年單峰駱駝的殘骸,毛發淩亂,身上橫豎多道深痕,喉間被利齒咬出一個大洞,滿地暗血已然凝固,顯然已死去多時。駱駝肚腹已被掏空,駝峰乾癟,隻剩一副巨大的殘渣空殼,留給蟲鳥果腹。
顯然是遇上了什麼猛獸,不幸死於
爪牙之下,成為果腹的獵物。
李渭下馬看了看,見駱駝臟腹還未生蛆蟲,肉色尤紅,不過死去兩三日,又見屍骨附近的爪印糞便,淡聲道:“是狼群圍絞了它,內裡都被吃空了。”
春天愕然:“狼怎麼會出現在沙磧裡,駱駝體型那麼大,怎麼會死於狼爪之下。”
“這是附近草原裡的狼群,駱駝遇狼,會跑到沙地深處,讓狼群缺水無功而返,但若是遇上狡猾又厲害的狼群,狼會兵分幾路,圍攻追殲獵物,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李渭道,“應是這匹駱駝遇狼逃走,卻反被狼群從沙地裡趕了出來,幾方夾攻,寡不敵眾,最後葬身狼腹。”
春天倒吸了一口氣,其實這一路行來,夜裡時時能聽見狼嚎,也曾遠遠見過沙磧裡的土狼搖著尾巴一閃而過,但李渭從來不說這些,春天就覺得狼其實不那麼可怕,甚至不如沙磧裡的蜘蛛蠍子可怕。
“走吧。”李渭驅馬前行,“此地應是狼的領地,我們不宜久留。”
春天點點頭,搓搓臉:“狼也會吃人。如果我們遇上狼怎麼辦?”
李渭挑挑眉,想了想:“最好是不要遇上,萬一遇上...”他見春天一臉深思的神色,“也沒什麼,狼怕火,將火生的旺一些就好。”
春天打馬追問他:“李渭,你遇到過狼麼?”
李渭點點頭。
“什麼時候?很可怕嗎?”
李渭在馬上悠然向前,和她並駕齊驅,見她一雙眸光點點,璀璨如星,三言兩語挑了一段微末往事:“前兩年和商隊去於闐遇過一次,夜裡有喝醉的商人被狼叼走了。”
“啊。”春天抽氣,“然後呢?”
李渭目視前方:“旁人以為他去解手,天亮才發現人丟了,後來看到地上痕跡,才知道夜裡有狼出沒。”
“後來呢?”
“商隊都覺得他已葬身狼腹,打算繼續趕路。”
“啊?你們把他扔下不管了麼?”
“剛要動身時,有人發現道旁有兩隻小狼崽在玩耍,商人將狼崽捉住,半夜有母狼來救狼崽,商人們尾隨母狼找到了狼窩。”
春天瞪大了眼睛:“然後呢?”
李渭聳聳肩:“那個被狼叼走的商人也在狼窩裡。”
她問:“活著麼\
李渭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