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莞原本正跟幾位京城商界的人說話,聽到動靜出來看,便看到一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女,手裡拿著一根鞭子,怒氣騰騰地站在她新酒坊的門口。
因為她方才這一出,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都是京城人士,自然曉得,這位是京城姚府的六小姐,姚青絲,名字雖然是個溫柔的好名字,但為人性情潑辣蠻橫,與這個名字,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姚家是京城的大商戶,如今姚家家主的親妹妹,便是宮裡的貴妃,深受皇恩,幾年前,惠帝生過一場大病,也是姚家家主大費周章,尋了藥材,獻進宮中,救了當今一命,姚家恩寵,從那時起,便更勝從前,就連姚家家主也獲封恩國公之位,從一介商賈躍居人臣。
而姚貴妃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周圍圍觀了不少人,知道姚青絲脾氣的,心中不由得一驚,暗想,看來今日這酒坊開張,並非大吉之日啊。
“怎麼了這是,發生了何事。”雲莞站在門前,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麵上還維持著點笑意:“不知這位小姐是何人,今日恰逢我千山釀開張,倘若有事,也請先好好說話。”
姚青絲打量了雲莞幾眼,輕蔑的神色毫不收斂:“我當是什麼貨色,原來不過如此,連本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配在京城做生意麼?”
雲莞初來乍到京城,腳跟都沒有站穩,原本也不想惹大麻煩,即便是在開業這樣重要的日子,有人上門找麻煩,她也還能留點好脾氣,不過,眼前這姑娘,都當自己老子是天下第一了,她還能忍。
雲莞笑了:“這位姐姐長得人模人樣,漂漂亮亮的,怎麼說不出一句人話來,七鬥,往隔壁鋪子掌櫃的後院借一條狗來,聽聽這說的都是什麼話,我聽不懂。”
雲莞一句話出來,周圍忽然哄堂大笑起來,實在不敢笑的,也憋得臉色發紅。
姚青絲便是性子再刁蠻,那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從未這樣罵人過,自然也沒人敢這樣罵她。
頭一次被雲莞這樣罵,她氣得臉色發紅,“你,你敢罵我!”
雲莞臉上笑意一收,慢悠悠道:“我不管你是誰,但今日你無緣無故在我新店門口找事,還指望我對你笑臉相迎?”
雲莞話落,知道了動靜的魏叔也從酒坊裡匆匆出來,見到來人,先是臉色大變,而後匆匆在雲莞耳邊解釋了兩句,道這是京城姚家,恩國公的六小姐,還是宮裡姚貴妃最疼愛的侄女。
雲莞聽罷,臉色並無異樣。
姚青絲被罵,還被圍觀,當下大怒道:“你信不信,本小姐一句話,便讓你的酒坊開不下去!顧庭,你給我出來!”
顧庭?
雲莞皺眉了,來找顧庭麻煩的?
顧庭原本在樓上跟著一群朋友喝酒,外邊的動靜沒注意,這會兒才知道姚青絲那瘋子又來找自己了。
還直接找上了雲莞的店,若是往常,知道姚青絲來了,他必定有多遠走多遠,但這會兒為了不讓蕭韞之知道了之後削自己,隻能硬著頭皮下來。
見到姚青絲,顧庭著實又厭煩又無奈,但是姚青絲見到她,卻直接指著雲莞問道:“顧庭,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你們什麼關係,你離開京城三四年,一回來便是為了幫她一起開酒坊麼?”
雲莞:“?”
顧庭的爛桃花?
她一個刀眼睇過去給顧庭。
顧庭眼裡具是不耐:“本公子做什麼關你屁事,我爹娘都不管我,你來管我?”
這真的是一點麵子也不留了。
原本對著雲莞還劍拔弩張的姚青絲,登時被顧庭一句話弄得眼睛發紅,質問道:“你是不是被她鬼迷心竅了!”
這顯然是將雲莞當成了顧庭心悅的姑娘,嫉妒心上來了,專門來找麻煩,還這般不講理。
說實話,雲莞著實厭煩這般無腦之人。
周圍的人見此,看熱鬨的看熱鬨,私下議論紛紛的議論紛紛。
全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姚家的六小姐迷戀顧家的小公子迷戀得緊,少時便日日追在顧公子的身後跑,長大了更甚,若是聽說誰家的姑娘對顧公子有意,要不被她奚落一陣,要不被她找麻煩。
更有甚至,顧公子若是對誰加姑娘特彆一些,準也被她找上麻煩,稍有些記憶的人還記得,前兩天,顧公子當街攔馬車,救了一個小吏家的姑娘,結果姚青絲便找上門去鬨了一頓,逼得那姑娘一家舉家搬遷。
這般心性之人,著實讓人不喜。
顧庭被氣笑了:“姚小姐,麻煩你先弄清楚好麼,咱們不沾親不帶故的,您哪裡的理由質問我,您不要麵子,本公子還要麵子啊。”
“你!”姚青絲氣得不行,手裡的鞭子一把抽過去:“顧庭,你敢護著她,本小姐讓她的酒坊在京城開不下去!”
可惜,鞭子還沒有到門前的人身上,便已經被雲莞一鞭子攪過去了,姚青絲本就不會什麼武力,手裡的鞭子拿在身上,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雲莞這一攪,便讓姚青絲那精致的鞭子,脫手而出。
雲莞道:“姚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皇城便是你姚家的。我不管你是誰家的小姐,兩位私下的事情,請私下解決,今日我開張,不想鬨出見官的事情。”
姚青絲的鞭子被抽掉了,知曉自己不是雲莞的對手,越發怒氣騰騰,不屑道:“見官又能耐我何?我看誰敢抓本小姐。”
“真是好大的口氣。”雲莞嗤笑一聲:“這京城,到底是恩國公府的京城,還是皇家的京城,容得姚小姐這般大放厥詞,不為律法,任意妄為,姚小姐今日若要鬨,官府抓不了你,我便親自上宮門,敲登聞鼓,讓陛下判決!”
姚青絲試試地盯著雲莞,雲莞俏臉微冷:“再有,我跟顧公子不過合作開了個酒坊罷了,正正經經做生意的,到了姚小姐口中,就成了說不清的關係,姚小姐家中若是沒有皂角,可需我送一斤給您洗洗眼睛!”
話落,傳來一聲哈哈哈大笑的聲音。
這笑聲實在突兀,清朗又放肆,在雲莞話落之後,便傳來了,讓人不由得看過去。
雲莞抬頭看去,便見酒坊二樓臨窗處,坐著這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吊兒郎當的紈絝樣:“我說姚小姐,你要不要臉啊,人顧兄對你完全沒那意思,你就跟塊牛皮膏似的往人身上黏,走到哪追到哪,顧兄為你躲你都甘願去西江南岸做三四年生意了,彆說人跟雲姑娘沒你想的那般不堪,你這一上來就罵人打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瘋子!”
“閉嘴!”姚青絲被人戳中了痛點,怒道:“你一個鎮遠侯府的廢物,有什麼資格說本小姐!”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禁聲了,便是方才開口開口說話的少年也臉色也變得冰寒。
姚青絲語氣輕蔑道:“誰不知道,你謝二公子是鎮遠侯府的廢物,吃喝嫖賭,花天酒地,無所不通,就憑你一個廢物,也敢跟說我。”
鎮遠侯府二公子確實是紈絝了些,平日裡最常常逛的便是青樓,算是京城裡的紈絝公子,但鎮遠侯為國兢兢業業二十多年,執守邊疆二十年未歸,便是老鎮遠侯,也是戰死沙場,殊榮無數。
京城之人,無不對著超一品侯府敬重有加,何況如今北方還在打仗呢,鎮遠侯日日出生入死,誰敢說一句不敬的話,沒想到,姚青絲竟這般敢。
連圍觀的人也“嘶”了一口氣。
直到,一聲微涼的聲音從人群中傳過來:“這便是恩國公府的意思麼,謝晦受教了。”
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帶著些涼意,如同那深冬的寒流一般。
雲莞順著聲音瞧過去,便見人群後邊,不知何時站了兩個年輕的男子,方才開口說話的男子,一身玄衣,大約弱冠之年,劍眉星目,麵容清峻,而站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男子,則年長幾歲,此時正沉著臉看向姚青絲。
姚青絲也回頭了,待見到來人,臉色大變,囂張跋扈的氣息收斂了不少,“大,大哥。”
姚青山沉聲道:“小六,回去!”
“我不!”
姚青山臉色微怒:“回去!你還嫌不夠丟人麼?”
“大哥,你也不幫我!”
姚青山不打算跟姚青絲再說,轉頭對謝晦道:“姚府絕無對鎮遠侯府不敬之意,舍妹年幼,口出狂言,請謝公子不要跟她計較,來日,我必定帶舍妹登門道歉。”
說罷,他直接上前,扯著姚青絲的手就離開了,姚青絲自然不肯,叫著讓姚青山放開她。
“姚大人就這樣走了麼?”蕭浮生不知何時從後邊出來了,淡淡問道。
今日雖然是開業,但這熱鬨的場麵,蕭浮生並不參與,基本也無人見過他。
這會兒出來,少年公子飄逸出塵的氣質便立刻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姚青山見到蕭浮生,顯然愣住了:“拾痕公子。”
雲莞也愣住了,轉頭看蕭浮生。
拾痕公子?二哥名號這麼大麼,她幾次去蕭府,自然知道蕭浮生字拾痕,卻不知他還能這樣被人敬稱一聲。
蕭浮生唇邊淡笑:“令妹這般欺辱舍妹,這般大放厥詞顛倒黑白,姚大人連一句話也不說便想帶人離開?”
姚青山皺了皺眉,這才正正經經瞧向雲莞。
這個姑娘,是蕭浮生的妹子?蕭家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