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1 / 2)

他如季風過境 漾橋 12930 字 4個月前

對麵似乎篤定了她在聽,聲音輕柔而知性:“那個,季風他喝多了,我送他回來。你彆誤會。”

腦海裡好像有一輛滿載著沉重過往的列車轟鳴而過,爾後撞到某座名曰不可觸碰山巔,一瞬間電閃雷鳴,分崩離析。

瞿清薄唇翕動了幾下,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儘量使自己冷靜,至少不能輸得太慘。

至少,不能在這裡,在這勝利在望的虛假時刻,她還來不及慶賀,就輸了一切。

開口的時候,還是止不住顫意:“他還好嗎?你讓他聽電話。”

那邊,柳依曦沉默了片刻,回看身後倒在大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唇邊挑起一抹輕笑,眼底有著寒意,語氣裡卻是抱歉:“我剛剛說了呀,季風他……喝多了,現在睡著了,我等下會給他煮點醒酒湯,等明天他酒醒了,我讓他給你回電話吧?”

試探的語氣,上揚的音調,好像她才是那個叨擾了彆人的外人。

明明是熱極了的天氣,室內的空調還徐徐送著冷風,瞿清卻一瞬間如墜冰窟,冷得她一個瑟縮。

她想說你叫季風起來,我要聽他的聲音,卻覺得忽然沒有了立場和必要性。

季風的手機在柳依曦手裡,她此刻笑意盈盈的在他的房間裡,像是一種無言的默許。

都是他的默許。

季風,你知道什麼才會將我擊潰嗎?

不是時間,不是距離,不是你白天我黑夜的漫漫隔閡,不是父母家人和全世界的反對,而是你像這樣對彆的女生的縱容和默許。那是你之前毫無保留給過我的東西,如今給了彆人,是在我們過往和我死守的心上劃了一道,鮮血淋漓。

瞿清這段時間無數次想把這段話說給他聽,卻發現也許連說的必要都沒有了。

“麻煩你叫他醒來給我回個電話。”瞿清的手摳進手中的冊子裡,喉頭依舊梗著那根刺。

那邊柳依曦溫溫柔柔的應:“好。”

像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女眷。而且大氣,瞿清想到她在季風的生日宴上,在學校的晚會上,清高優雅大方的模樣,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那裡像是被挖空了,鮮血淋漓。

“柳小姐。”這還是瞿清第一次主動喊她,不是像認識的老同學那樣喊名字,而是客氣而疏離的喊“柳小姐”,“你是重點高中教導主任的女兒,又和季家世交,也算有頭有臉有名望的人物,應該不屑於當第三者。但是我還是多提醒一句,如果……你還對季風存了那種心思的話,為了你,也為了他的將來,彆做讓彼此後悔和怨憎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大可以等我們分手。”

瞿清想說,那一天也許就不久了,你好像要勝利了。

柳依曦一怔,臉色有片刻難看,還沒開口,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回頭,床上的季風依舊是少年時期英挺乾淨的麵龐,帶著猶如神祇般不容觸碰的冷傲,還有不健康的蒼白。

季風已經連續發燒一周了,卻仍舊為了季家在海外的公司每天應酬。

那不是他該過的生活,從前或許也不是他願意接受的宿命和擺布。

但是……柳依曦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澀蒼涼。

他現在會願意接受宿命,無非是為了順父母的意,早日達成他們的期許,從而手握籌碼,為他和瞿清爭取一個將來。

季風的眉頭緊鎖著,像是有化不開的愁,可柳依曦知道,這雙眼睛,在望著某個叫做瞿清的人的時候,是從怎麼樣的可遇不可求,到溺著化不開的溫柔。

她憑什麼,把那樣天之驕子的季風,那樣高傲不可一世的季風拉下神壇,讓他墜入塵網,卻還要鎖著他的身體和心不肯舍予他分毫自由。

憑什麼?!

想到剛剛瞿清對著她說的那番話,像是把她的愛戀和尊嚴按在地上踐踏的話,柳依曦死死抓著手機,望著暗下去的屏幕,想要狠狠摔出去,終究還是忍住,隻是低頭,把通話記錄刪掉,讓一切消隕。

她輕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爾後緩緩靠近了那張床,眼底布滿了柔情,帶著溫柔的情愫輕喊:“季風——”

夢中的男人和記憶中的少年重疊,像是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情境。

他蹙眉沉沉呼吸一下,倏忽間抓住她的手。

柳依曦一怔,腦內白了一下,看著少年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臉頰爬上了緋紅。

這是第一次,季風牽了她的手。

以前合影的時候,爸爸看出她的小小心思,總是攛掇兩個小輩站在前排,然後提議他們牽著手合影。

那麼驕傲的季風,那麼懂事聽話的季風,卻執拗著,隻這一件事,從不應允,更不默許,和她保持著那樣疏離的距離。

所有人以為他生性如此。不想,中途殺出個瞿清,柳依曦才像是被人當頭棒喝,醒悟過來。

如若真的動心了,又怎麼會舍得止於禮貌的距離。

可是她憑什麼?

少年漂亮的薄唇輕啟,帶著喉結的滾動,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手下的力道不肯鬆,微微擰眉,帶了點孩子氣的委屈,輕喚:“清清……”

他說:“我好想你。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那樣溫柔誘哄,甚至帶了祈求的語氣。

短暫的夢後是現實的迎頭痛擊,柳依曦臉上的笑意一頓,很快神情複雜的皺起了眉,她深吸一口氣,季風的手燙的厲害,她想從季風手裡把手抽出來,語調放得更輕,像是誘哄。

“季風,起來洗個澡再睡吧?你這樣,會很難受,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季風卻像是被她的聲音驚擾了,皺著眉,幽幽醒來,眼底的迷茫和霧氣散去,似乎是因為看清了對方是誰,一下子猶如寒冰沉到了底。

他猛地甩開了柳依曦的手,眉頭皺的更緊,倏地坐了起來,聲音也沉了下去,像是帶著寒氣:“你怎麼在這裡?”

柳依曦因為慣性,極其狼狽的跌坐在地上,手腕像是被綿密的針紮一般扭了一下。

她疼得皺起眉,有些委屈地開口:“你喝多了,Andy送我們打門口。你還發著燒,我怕你太難受沒人照顧,伯父伯母也會擔心的,就……留下來了。”

她把季風的父母都搬出來了,想到季風最近經曆的事,有幾分篤定他會縱容。

柳依曦收斂起狼狽,緩緩起身,還在問:“會不會還是很難受?我去給你——”

“滾。”少年清寒地開口。

柳依曦聲音僵了一下,似乎被他這個冷淡短促的字眼震到了,沒有反應過來:“季風,你說什麼?”

饒是沒有喜歡,季風向來也會對她保有基本的修養。

季風長臂撐著床沿,頭腦斧劈刀鑿般疼,鼻息間滿是陌生的女人讓人厭棄的香水味,沒有瞿清身上一絲一毫那種淺淡的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還混合著點她常常吃糖的那種奶香氣。

沒有,現在在這陌生的地方,一絲一毫都不剩了。

他忽然沒由來的厭棄著這一切和這樣無能的自己,視線落在地上某一處,聲音沉了底:“滾出去。”

他的清清,他的清清最討厭這些女人粘著他。

而他現在連在她身邊看她生氣笑鬨,哄哄她的資格都沒有。

季風單手扶住額頭,酒還未醒,連日來的發燒伴隨著欲裂的頭痛,意識再度開始迷茫,眼底和心底滿是蒼涼。

——

陳安梨從床上摸下來的時候,就看到瞿清正埋首趴在桌子上。

她的肩膀輕輕聳動著,不知怎麼,在盛夏的尾巴上,顯出幾分蕭索感。

她有些擔心,抬手輕輕拍了拍瞿清的肩膀,她卻像是嚇到了還是怎麼了,猛地顫了顫,然後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

“清清?你沒事吧?”

瞿清搖了搖頭,熱意蹭了滿臉,她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安梨,我冷……好冷……”

陳安梨回看一眼空調24度的風,抬手就把空調關了,然後撫了撫瞿清瑟縮的背影,語氣裡滿是擔憂:“怎麼鼻音這麼重,是不是感冒了啊?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趟校醫院吧?”

“我沒事。”依舊是沉悶的鼻音,帶著顫意。瞿清埋著首,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問,“安安,你實習的公司找好了嗎?”

陳安梨一愣,老實回答:“找到一個,不過和新聞關係不大,我也不是很喜歡做新聞,是在藝人經紀公司做事。工資還可以。”

瞿清深吸一口氣,偏頭枕在手臂上,看她,眼底紅紅的:“你能帶上我嗎?我不考研了,我也想去工作。”

那眼底的猩紅蓄著委屈和哀莫大於心死的顫意,和記憶裡某個少女的影跡重疊。那麼委屈,故作堅強地委屈著,委屈又不可說。

陳安梨像是被回憶燙了一下,抬手很輕柔的揉了揉瞿清汗濕的發頂,什麼都沒有問,隻是很淺的微笑了一下,開口:“好。”

——

大三的課本來就緊,瞿清和陳安梨就像是兩條擰在一起的小麻花,倆姑娘形影不離,一起上課,互相督促著早起,周末和課後時間,就一起乘公交車直奔公司。

實習的公司叫做“星雲”,是個不大不小的經紀公司,裡麵沒有什麼一線的當紅明星,但是有個不溫不火有點粉絲基礎的男團,還有不少練習生。

國內的練習生和娛樂產業不像日韓那麼發達,量產明星和偶像還走在模仿日韓的老路上。

瞿清和陳安梨才進去,還沒什麼經驗,而且也沒畢業,兩人和公司招的其他實習生一樣,照常打卡,接受培訓,然後幫忙打打雜,接觸到的也都是公司一些還沒出道,懷揣著夢想的練習生。

這其中有個年齡和他們相仿的男生,叫賀俞。有次下大雨,兩個人本來就是課後緊急趕來的,傘沒帶,賀俞很好心地把自己的傘借給了她們,算是認識了。

公司簽的練習生不少還是未成年,瞿清和陳安梨偶爾聊起來,看著這些或高傲或禮貌,但無一為了夢想戰戰兢兢拚勁全力的少年,總是唏噓地聊起兩個人平凡但是對自己仍舊波瀾壯闊的高中生活。

這個沿海城市夏秋季節總是很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