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2 / 2)

他如季風過境 漾橋 12930 字 4個月前

連日來的陰雨像是要把一切都掩蓋,帶著某種不可言說不可挽留的時間逝去,從高空墜落,衝刷著整個城市。

瞿清看著外麵連綿的陰雨,雨水像是天空流不儘的眼淚,順著公司巨大的玻璃留下來,模糊了全世界。

好個斑駁的淚流滿麵。

她這陣子安靜了好多,陳安梨衝了兩杯果汁過來,遞了一杯給瞿清。

瞿清道了謝,坐在靠窗的位置,視線再度繞到了外麵看不清的世界,盯了會兒,她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問:“安安,你說,一個人走的遠了,心也會跟著走了嗎?”

陳安梨心細,看得出瞿清近些日子的不對勁,也猜得到原因。

她有些看不過去,坐在瞿清對麵,望著紙杯裡橙色的液體,很清淺地開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心不在你這,那走多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陳安梨的過往,瞿清也是知道的。兩個人常蒙在一個被窩裡各自懷念著遠在美國的那個人。

瞿清笑了一下,成熟一些的麵龐格外沉靜:“也是。”

她又問:“如果感覺到對方不喜歡了,是該體麵一點,放手的吧。”

陳安梨皺眉,幾乎知道瞿清做了個什麼樣的決定。

兩個人雖然性格不同,但是原則和行事方法還是很像的。

陳安梨不想自己這個大學裡最好的姐妹就這麼在一個已經走遠的人身上蹉跎自己,也不想她就這樣不清不楚葬送了自己在一起這麼久的愛戀。

想了想,她沉聲勸:“清清,我知道你拿得起放得下,但是,季風我也是見過的,他不像是會忽然……做出這種事的人。也許是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哪怕是分開,最好的也是兩個人之間沒有誤會沒有辜負,好好的分開了。”

瞿清啜了一口果汁,溫熱的,在蒼涼的雨裡,倒是給了她一絲暖意。她收回目光,偏頭笑,額角抵著冷硬的玻璃:“安安,你當時也是這樣幾番折騰才下定決心放下學長的嗎?”

“沒有,”陳安梨脫了稚氣的臉上也被雨鍍上一層涼意,尚可自我消解的程度,“他事情做絕了,我才想著,不放下也不行了,那就放過自己吧。”

那就放過自己吧。

瞿清深深呼吸一口氣,鼻息間是活動歸來的男團身上散不儘的脂粉氣,混合著廉價的果汁味,忽然讓她驟然清醒。

窗外的雨聲漸大。

瞿清淺笑了一下,忽然覺得校園的時光,還是過得太快了。

上次的事情後,季風第二天一早有給她打電話,很尋常的語氣,帶了一絲疲憊和暗啞,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叮囑她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

瞿清預料了千萬般情境,卻偏偏沒想到是這樣。

平靜得甚至抓不到歇斯底裡或者濃烈渲染的切入口,隻有無力和疲憊,像是燃儘的死灰,吹起一口嗆人的氣息。

她收回視線,有些堅定地看向陳安梨:“安安,過幾天,我想去一趟美國。”

——

三年的時光說短不短,但這還是瞿清第三次踏上去美國的飛機。

飛機上,乘務長已經開始播報起飛前的注意事項,瞿清偏頭望著窗外,碩大的停機坪,停著許多架飛機。

飛機破開雲層的時候,瞿清望著再望不見的下方,心底忽然無儘的空和慌張。

十四個小時的飛行,半天的時光。

瞿清一路睡不著,生生蓄了滿眼的疲憊,望一眼窗外滑翔而過的陌生的航班,這才覺出自己是真的到了。

飛機票不便宜,是她攢了很久的小金庫,瞿清甚至有些後悔,這錢拿著給家裡添點家具多好,再不濟,她可以換一台新電腦,舊電腦最近開機都得要死,還會死機丟稿子,很可能拖累她寫論文。

但是聽著身旁的兩個美國情侶交流著去哪吃飯的時候,忽然就覺得自己在想什麼,她的感情是無價的,用這些錢給它一個清白或者……結束,總歸是值得的。

瞿清固執的這樣想著,旁邊的人過走道時,閒散的背在肩側的包不小心撞到了她的頭,包包上麵的尖銳部分在她眼角劃出一道細細的傷痕,轉瞬就見了血。

對方是個金發碧眼的男孩,很急忙的道歉,又在看清瞿清失神的麵龐後,臉上漾起一抹淺笑:“真的沒事嗎?我爸爸是醫生,我可以帶你去檢查一下。”

瞿清現在哪有這種閒心,就連一向怕疼的她都像是覺不出疼一樣,隻擺手說沒事,然後背著自己的背包下了飛機。

取了行李,一路打車趕往季風的學校。

她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回避,對於這次的到來,連短信都沒有給季風發一條。

她總是安慰自己,彆的女生不是也會給男朋友這樣的驚醒嗎,季風……也會覺得這是一個小小的驚喜吧。

這樣想的時候,她側目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自己,眉頭深鎖,一點沒有喜悅的心情,她彎了彎唇,調整著角度,試圖擺出一個很溫婉甜蜜的笑。

司機從後視鏡同她對視,以為她在同自己示好,也向她展露出一個很友好的笑,然後問:“中國人?”

瞿清詫異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表情,點頭:“是。”

“我在這邊接到過不少中國人,那是個很不錯的國家。我在中國待過幾個月,你好嗎?”司機說了一句音調飄走的中文,侃侃而談,“啊,就在昨天,我還送一個出了車禍的中國男孩去附近的醫院……”

瞿清沒有心思聽更多,滿腦子都是季風,季風看到她,是會驚訝大大過驚喜,還是驚喜大過驚訝呢,亦或者……她會看到什麼根本不在期許和準備中的畫麵。

她偏頭看著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點頭微笑著,敷衍著熱心的司機。

終於到了目的地,司機好心的把她的行李箱遞給她,揮手用中文說再見。

瞿清也很真誠的稍稍頷首,和司機說再見,這是她到這個陌生國度陌生城市碰到的第一份溫暖和善意,多少撫平了她的忐忑和慌張。

拎著行李箱,一路循著記憶裡的地址而去。

瞿清其實對認路稱不上特彆敏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本能,這條路隻走過短短幾次,卻像是刻印在腦海裡一樣,時時在夢中浮現。

美國這邊的天氣也同樣陰雨,才下了場雨,天也不放晴,瞿清拖著行李箱走在滿是濕意的路上,行李箱的滾輪格楞楞的,拖出兩條水澤的路。

行至那棟寫滿兩個人回憶的獨棟小屋前。

已經是近黃昏時分,瞿清順著看到了小小的廚房窗子,那裡有著一個小小的圍著粉色圍裙的身影,雖然遠道看不真切,卻也從動作裡看得出滿臉的幸福和甜蜜。

是鄭言霜。

瞿清腦海裡忽然就回響起她嬌嗔的叫著“季風哥哥”的聲音來。

還有她學著這樣叫季風時,帶著醋意和擔憂問他“男生是不是都喜歡女生這樣叫哥哥,把持不住啊”,當時言笑晏晏,如今想起,不知是諷刺了誰。

瞿清的腳步一滯,手像是脫了力,手裡的行李箱“砰”地就砸在了地上。

才停了的雨又有了落下的趨勢。

“啪嗒”,有雨滴砸在瞿清臉上,眉梢,順著砸進了眼睛,她被動眨了眨眼,才覺出眼裡的乾澀。

意識瞬間回攏。

瞿清就像瘋了一樣,伸手下去摸索著掏出手機,撥通了季風的電話。

那邊沒人接。

很快,廚房門口出現了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怎麼看到季風的眉眼。

從前他還時時會和她視頻,摒去對著彆人時那種冷傲和抵觸,一臉委屈地嘀咕“清清,我好想你”。

這一個月,他們甚至電話都甚少聊。

隻有季風關切的短信,她憋著氣,壓抑著回,宛如一對不會有感情回應的手機情人。

像是怕女生做飯笨手笨腳傷了自己,季風擰著眉,從她手中奪過鍋鏟,熟悉的眉眼,像是利刃,一刀一刀刻在了瞿清眼底。

她想起第一次來美國時,黏在季風背上,季風做著她最愛吃的三明治,煮了薑糖水,關切的問她肚子還痛不痛。

雨勢漸大,打在臉上還有些疼,她眨眨眼,任由雨水順著自己清麗的麵龐蜿蜒而下。

站在這樣一個陌生到,除了季風,她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瞿清忽然覺得時間像是被定格了一樣。

她忽然就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看過的宮鬥劇,想起了周迅飾演的如懿,在看到曾經最愛的少年為新歡打破原則規矩時,是怎樣的心寒悲憤。

那時隻當周迅演技好,如今自己再看,忽然發現,直麵這種物是人非的留不住,痛意真的是往骨髓裡去的。

視線漸漸被模糊,瞿清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打濕了,黏在身上,像是一棵樹上,隨歲月無聲老死的皮。

不知是不是從前的舊情牽扯著季風有所感應,窗子裡,才搶了鍋鏟的男人抬頭,順著窗外看了過來。

瞿清忽然像是無端驚懼的動物,忽然不敢看清他的眉眼,傾身拎起行李箱,就在漫無目的的狂奔起來。

哪裡都好,隻要讓她逃離這裡,這一切,哪裡都好……

瞿清跑著,撞到了人,對方用英文罵罵咧咧,她卻哆嗦著唇,用中文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頭也不敢抬,然後繼續向前跑著。

“咚”,終於又撞到了人。

瞿清依舊低頭頷首“對不起,對不起”。

這次,手臂被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