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締婚 法采 13366 字 4個月前

當天晚上。

譚家大爺早早回了正院。

正院燒了火炭暖融融的,譚廷不必旁人伺候他,趁著房中暖和,便把她給她做的那件春裳拿出來穿了。

項宜去了一趟茶房,回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書架前翻書的男人。

她給他做的寶藍色的錦袍,正被他穿在了身上。

他衣衫顏色普遍偏深,這件寶藍色的亮一些,將整個人都襯得越發高挺,修長的腿上是窄窄的腰身,自腰身向上豐勻的脊背連著寬肩長臂,此刻正翻著一本書。

項宜隻看了這麼一眼,就被看書的男人準確地捕捉到了。

他裝作沒有察覺她一般,就這麼翻著書,卻默默又挺了挺脊背,將她一針一線縫製的這身衣裳,越發撐起得恰到好處。

隻是項宜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翻著的書上麵。

他怎麼看起了她的篆刻書?

項宜一頓,想到他放了大哥,她卻還沒有謝過他。

從前他對她來說是譚家大爺,是借光的人,如今又算是“恩人”。

項宜覺得這樣理清他們之間的關係,能讓她心裡安穩許多。

她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當即便道。

“大爺可需閒章?我給大爺做個閒章吧。”

譚廷聽了,翻書的手停住了。

譚建便有了她做的閒章,彼時他借譚建的手,送了她幾顆上好的白玉石,她便順手給楊蓁也刻了一隻,在之後,似乎又覺得沒有給譚蓉不太好,便開始給譚蓉也畫起了樣子。

弟弟妹妹們,沒有誰沒得了她的小章。

隻是譚廷是沒有的,她也從未跟他提過一次。

今次,她想起他來了嗎?

“會否太累?”譚廷不由問了一句。

項宜是做慣了小章的,累倒是不累,隻是這次他幫了他們,她隻覺得一枚印章是不足以抵償的。

但總算能還他多少算多少。

夫妻兩個各有心思,但這話頭卻沒有錯開。

項宜搖了搖頭說不累,問了譚廷,“大爺要做什麼字的章?”

這是個好問題,譚廷在這話裡,心下悄然一動。

走到了她的書案前,提筆寫了兩個字。

正是譚廷的表字,“元直”。

他落了筆,看了妻子一眼,輕聲叫了她的閨名。

“宜珍,就用我的表字吧。”

譚廷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她會否以後不再叫他“大爺”,而叫他的字“元直”......

隻是下一息,項宜收下那張紙開了口。

“那就依大爺的意思。”

譚廷:“......”

房中靜了下來,隻有書案上的墨香輕輕蕩了一下,又悄然飄走了。

男人隻能安慰自己,能輪到他有她親手刻的印,總是好的。

*

翌日是個好天氣,天氣冷了一冬總算是和暖了起來,日頭曬著瓦上的冰柱,滴滴答答地落下融化的水珠。

楊蓁要教項宜騎馬。

這話頭是項宜從娘家回程的路上,楊蓁提起來的,一個年節過去,項宜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但是楊蓁記得,終於等到了好天氣,一早就吩咐了譚建找幾匹溫順的馬來。

項宜見她做事風風火火,當下說了當下就要去,倒是自己這邊,還沒料理完今日的事宜。

難得譚蓉悶悶不樂了許多天,今日聽到兩位嫂子要去跑馬,也來了興致。

她來了興致,趙氏再沒什麼異議了,當下就讓項宜他們帶著譚蓉過去,至於那些瑣事,待回來再料理也不遲。

趙氏都發了話,項宜楊蓁便帶著譚蓉去了。

兩人都沒怎麼騎過馬,項宜隻記得小的時候,父親帶著她騎過小馬,她那時年歲小,父親怕她摔著,從頭到尾替她牽著。

譚蓉更是從來沒騎過馬了。

她悶了這許多日子,今日坐在馬上整個人都舒活了過來,連聲尋楊蓁教她如何跑馬。

譚建本來也給三人幫忙的,隻是他還有先生留下的課業沒完成,大哥安排的文章沒寫完,要背的書也沒背透,隻將三人引過來,就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楊蓁一個人應付兩個馬上新手,自然應付不過來。

好在項宜比譚蓉還多一些經驗,便讓楊蓁先仔細教譚蓉,她在旁看著跟著學就好。

譚蓉當真是第一次接觸騎馬,整個人處在一種既害怕又興奮的狀態裡,一時半刻都離不開楊蓁。

倒是項宜從旁看著,掌握了些技巧,從緩緩地驅使馬兒慢走,再到小跑,最後還真就跑了起來。

譚蓉還沒跑起來,項宜已經駕著馬兒跑得有模有樣了,楊蓁連連拍手,“大嫂這樣極好,隻是不要跑太快了。”

誰料這話剛說完,馬兒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快跑了起來。

寒冬裡剛暖起來的風,呼啦一下就把項宜的衣裙吹得翻飛起來。

項宜被碎發抽打在臉頰,連聲叫馬兒慢些,這馬兒卻像聽不見似得,風馳電掣一般地向外跑了出去。

項宜不敢打馬,拉韁繩也無用,一時間緊張了起來。

連楊蓁都著了急,拉過一旁的馬,一步翻身上去,就向項宜追來。

“大嫂彆急,我來了!”

有她在後的聲音傳來,項宜瞬間放了不少心。

但是這馬兒卻越發不聽話了,脫了韁一般在寒風中飛跑,項宜伏在馬上不敢亂來,被晃得七葷八素。

這時,一陣疾風伴著馬蹄聲到了身邊。

項宜直覺是楊蓁來了,急急道,“弟妹,我的馬停不住了,你能把馬兒叫停嗎?!”

她被馬顛得頭暈眼花,還沒聽見楊蓁回應,就覺得一陣風忽然向她身後掠了過來。

項宜直覺馬身一沉,接著有人從後麵接管了在她手裡毫無用處的韁繩。

那人扯住韁繩,將她圈在了懷中,“籲”得一聲就將馬兒緩了下來。

項宜還在方才的眩暈之中,隻覺弟妹仿佛比平日裡高大了許多,可目光落在身後人的袖子上——

楊蓁今日竄的是石榴紅的騎馬服,可這人卻穿著銅綠色暗紋錦衣。

項宜訝然轉頭往後看去,一眼看到了就坐在她身後的譚家大爺。

男人低頭看著她,寬闊的肩臂將她圈在懷裡。

馬兒不大,他坐得極近,如此越過她接管了韁繩,身子微微前傾,項宜整個後背都靠在了他懷裡。

屬於他的氣息在疾風退去之後,絲絲蔓蔓地籠了過來。

項宜後背一僵,連忙坐直身子向前挪了一下,與他保持了距離。

“大爺怎麼來了?”

她低了低頭,掩下臉上驚訝,“多謝大爺襄助。”

譚廷原本不過是聽聞家中女眷都來了馬場,過來看了一眼。

他瞧見她學的極快,不時便能小跑,接著便能快步跑起來了,心下暗暗驚奇。

原來她不止料理家事有條理、篆刻工夫上乘,竟連騎馬都學得這般快。

反觀自家小妹,此刻還有些害怕,須得被弟妹牽著走。

他遠遠瞧著妻子難得興致不錯,遠看著整個人似乎都與這明媚的天光融合在了一起,本不欲上前擾她,不想那馬兒一下不受控起來.

譚廷彼時並未多想地直奔上前......

當下,他低頭朝著身前的人看了過去,卻見她默默與他保持了距離,客氣地同他道謝。

兩人之間那她留心保持的間隙裡,有風掠了過去。

譚廷眸光落下幾分。

但若是平日裡,他多半是不想讓她不自在的,但今日,他莫名就當做沒有察覺,繼續將她圈在懷裡,駕著馬向前。

楊蓁原本要追過來了,不想大哥從後疾馳趕在她之前,停住了大嫂的馬,再見大哥騎著馬帶著大嫂向遠處去,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恰在此時譚蓉叫了她,楊蓁就沒有趕上去了。

遠處的原野上,驀然就隻剩下兩人一馬慢速地跑著。

項宜不知道這位大爺為什麼不往回折返,反而越走越遠。

她偷偷地轉身去看他,又恰與他低頭看過來的目光落在一處。

項宜急忙收了回去。

可是兩人就這般同騎一馬,讓項宜莫名就有些不適與不安。

她垂了眸。

“大爺,時候不早了,不若回府吧。”

譚廷聽見她又叫自己這樣的稱呼,抿著嘴半晌才“嗯”了一聲。

聽見他應了,項宜原本鬆了口氣,誰料不知怎麼,他沒有往回走也沒有轉去回府的路上,倒是一路向前,直到河岸邊才停了下來。

清崡有條南北通的大河,此刻他們停下的岸邊,就距離碼頭不遠。

今日天暖,漁人趁機開始破冰,將一整個嚴冬的河冰都破開了來,就要開春開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