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就這麼想要子嗣嗎?”
譚廷看著她點頭。
“那是自然。”
他當然想要和她的血脈骨肉。
“可 ”項宜道了一字,卻沒有說下去。
譚廷看著她問。
“宜珍想說什麼?”
床邊的明燭火燒到了底,燭火晃了一下,室內幽暗了下來。
“沒什麼。”
項宜搖了搖頭。
“還是先等大爺傷勢好了,再說這些事吧。”
她說完,從譚廷的腿上離開了去,譚廷想要攔她一下,也沒有攔住。
他看著自己的傷臂,真是傷的不是時候。
倒是項宜想到了什麼,一麵收拾著外間的雜物,一麵問了一句。
“所以大爺也不曉得,昨日是何人刺殺大爺?”
她岔開了原本的話題。
關於昨晚的事情,明麵上是流寇作祟,實則另有文章,這一點項宜還是知道的。
不過昨日的事情,譚廷也好,徐遠明也罷,都還不曉得是何人指使,但著實讓譚廷沒有想到的是,那些人是專門朝著他來的。
念及此,他便同項宜道了一句。
“在背後之人沒有抓出來之前,宜珍要萬千小心才是,他們興許是奔著我來的。”
這話一出,項宜驚了一驚。
“奔著大爺來了?難道和之前老爺之事有關?”
她說得是譚廷的父親譚朝寬之死。
她這般說了,譚廷默然點了點頭,“極有可能。”
他哼笑了一聲。
“我正愁尋不到這些人的蹤跡,沒想到他們倒是主動現身了,可惜沒有得到緊要消息,不過他們亦沒能殺得了我,恐怕還會伺機再來。”
項宜手下緊握了起來。
譚廷看了一眼妻子的緊張,又趕緊安慰了她。
“宜珍不用怕,他們對父親的事也好,我的事也罷,都偽裝的甚是隱蔽,若是沒有掩人耳目的機會,應該是不會向我下手的。”
這倒也是,項宜點了頭,不由默默譚廷一眼。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子嗣了,譚家宗房至今還隻有他們兄弟二人而已。
念及此,她暗暗歎了口氣。
翌日,大夫過府,給楊蓁雙手交替把了把脈,起身便給眾人道喜。
“恭喜恭喜,確實是喜脈了!”
“真的?!”
譚建聽了簡直一蹦三尺高。
譚廷見他又是這般輕浮之態,想要訓斥他,但在這樣的喜事裡,便忍了下去,哼了一聲,連攆他去書院的話,也一時沒說了。
楊蓁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肚子,項宜和盧嬤嬤在旁問了大夫些事情,見楊蓁一切如常,都放心起來。
倒是譚廷趁著大夫沒走,低聲問了項宜一句。
“宜珍也讓大夫把把脈吧?”
項宜頓了一下,知道了他的意思。
但她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妾身前幾日剛來過小日子。”
“這樣啊 ”
譚廷說了,言語不免有幾分失落,但轉瞬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又道了一句。
“宜珍莫急,”他說著牽了她的手,貼在她耳畔,“我們也很快會的。”
他說完,還略微清了一下嗓子。
項宜淡淡笑笑,默了一默。
兩人一路向回走,走到半路,譚廷想起了一樁事,叫了正吉去取一樣東西來,正吉很快打了個來回,東西遞到譚廷手上,譚廷又放到了項宜的掌心裡。
“打開看看?”
是個巴掌大小的紅木小匣子,項宜打開一看,裡麵竟是一雙鑲金白梅簪,金玉相配,毫不俗氣,反而顯出白梅的高貴來,甚是驚豔。
“給我的?”
“那是自然。”譚廷笑起來。
項宜拿著簪子,不由多看了男人一眼,那位大爺笑著任她打量。
“多謝大爺。”
“宜珍隻要喜歡便好。”
一陣風吹來些微的涼意,項宜看著白梅簪子,半晌沒有說話。
當日下晌,她借口給楊蓁買些吃的玩的,上了街去。
譚廷本要跟著,被她以養傷的理由攔了回去。
她先替楊蓁買了幾樣玩意,就去了一趟藥鋪。
大夫是個須眉皆白的老郎中,見了項宜便問。
“這位夫人有何不適?”
項宜沒有什麼不適,隻是伸出手腕來。
“勞煩您幫我看一看 孕事。”
老郎中在京中多年,雖不及太醫院中的太醫,但來回把了把項宜兩手的脈,皺起了眉來。
“夫人這是有宮寒之症啊,與孕事上恐有難處了 ”
老郎中如此說了,項宜眸色如常,隻緩緩閉了閉眼睛。
她嫁到譚家的第二年,偶感風寒,大夫前來問診時,才曉得了此事。
她不知這病症從何而來,大夫便問她,可否受過大寒。
項宜一下想了起來。
那是她父親被定為貪官汙吏,流放途中死去的當年。
他們閉門守孝,還有人前來欺淩他們姐弟,寓哥兒氣不過,瞞著她與那些人打了一場,卻被人報複,綁起來扔到了結了冰的河麵上。
項宜聽說的時候嚇壞了。
那天夜很深,妹妹項寧不能出門,她隻能自己提著燈籠去找弟弟。
在冰麵上發現弟弟的時候,寓哥兒幾乎凍僵了。
她急的不行,拉著凍昏過去的寓哥兒離開,不想冰麵忽然破裂,她急忙之中,一把將寓哥兒推到了岸邊,自己卻落進了冰水裡。
數九寒天,冰水將人四肢都幾乎浸透。
她在冰水裡近半個時辰,才得以脫身
彼時,譚家的大夫便道,“夫人這是落下寒症了,與孕事上要艱難了。”
這事旁人並不曉得,而那大夫也道,“這病症並非不能痊愈,隻不過須得些年月才行,待夫人年長些,興許能好起來。”
那時候,那位大爺常年在京並不回家,再後來,他們相互冷著已成了常事,而弟弟項寓科舉順利,項宜便覺得,自己有這寒症也不錯。
如果她一直沒有孩子,待到離開的時候,總會好過許多。
當下,項宜問了京中的老郎中。
“您能否瞧出來,我這病症比之從前,是轉好了,還是沒有什麼變化?”
然而老郎中診了又診,一時無法給出定論。
“老夫給夫人幾顆藥丸,夫人早晚服用了,三日後再來看診,約莫就能看出來了。”
項宜緩緩點了點頭。
謝過老郎中,給了診金,她回了譚家。
不想她剛到家,家中便喜氣洋洋比上晌楊蓁懷孕,還要喜慶三分。
“這是怎麼了?”
正吉跑過來告訴她。
“夫人,雙喜臨門!大爺的任命下來了,是通政司右通政,正四品!”
項宜吃了一驚。
通政司,皇帝近臣的衙門。
之前譚廷與族人商議,此番能補到五六品的官位,就算可以了,沒想到任命下來,竟然是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
看來是這次安撫考生立了大功,宮中表彰的意思。
項宜不由地快步回了正院,剛進院子,就看到了滿麵紅光站在台階上的大爺。
“恭喜大爺。”
項宜上前給他行了一禮。
他連忙扶了她,握了她的手在掌心裡,亦笑了起來。
“夫人同喜。”
接下來幾日,整個譚家春滿庭院,春花都盛開得繽紛奪目起來。
四日後一早,便是林府春日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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