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二合一】(1 / 2)

締婚 法采 15044 字 4個月前

京城轟轟隆隆下起了雷雨,項宜挑起一盞如豆小燈,未及光亮盛起來,她便沾了墨落了筆。

清崡縣。

在洪水過後,潮氣似是被無形的幕布裹住,沉沉地壓在半空。

四處放糧還算順利,譚廷畢竟是欽差大臣,不能隻留在自己族中,翌日一早就要到災情最重的地方。

不過在離開之前的一日,譚廷去了一趟宗族祠堂。

天悶得令人透不過氣來,天剛放亮,還能隱隱察覺一些清晨的清涼。

譚廷沒有讓人跟隨,請了守祠堂的族中老人開了門,正經向著祠中行禮,才踏了進去。

他給先人們上了香,便走到了自己父親譚朝寬的牌位前。

父親驟然離世的時候,他那年才剛剛束發,父親突然重病的消息傳過來,他還想以父親的身體一定不至於出什麼大事,那時他還不曉得,那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想要父親的命......

那麼多年,他一直以為是世族庶族的衝突,導致同知楊木洪那樣的人出現,父親才出了意外。

後來,就在顧衍盛和楊木洪逃到清崡,他無意插手,卻因著宜珍莫名同楊木洪有了關聯之後,才驚詫曉得,父親的死同鳳嶺陳氏、甚至與陳氏休戚相關的那幾個世家,都脫不開乾係。

如今他已經多少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在後麵興風作浪了,可惜手裡暫時還沒有證據。

當年在楊木洪耳邊故意誤導的人,他這幾月已經查出來是誰了。

但那到底是陳氏的人,那人不出現,不替陳氏行壞事,他就沒有機會抓人。

他抬頭看向父親的牌位。

但是,隻要讓他抓到此人現行,連帶著父親從前的事情,就可以一起翻出來了。

父親一定願意看到,那些暗中作祟的人無法真正得逞,站在天光下的人,永沐天光之中!

譚廷的手攥了起來。

高闊的祠堂裡,點燃的香緩緩漫在堂中,站在譚氏祠堂一排一排的先人牌位前,譚廷的心慢慢沉定下來。

他看著外麵的天光,沒在祠堂更多停留。

譚廷再次行禮退出了祠堂。

他剛走到院門前,就有見蕭觀忙來報。

“爺,發現有人混在來領糧的災民裡,進城了!”

......

陳馥有和陳胡燕穿了災民的衣裳,一前一後進了清崡城。

他們的人手不少,但是不敢張揚,免得事情還沒有開始做,便露出了馬腳。

陸陸續續進城一個時辰,陳家來的人才到齊。

陳馥有和陳胡燕碰了個頭,兩人早已約好,陳馥有打頭,先衝過去,直衝譚家的糧倉。

譚家要放糧,他們就搶糧,把糧食全都散出來。

而陳胡燕就負責領著那些災民往散出的糧食奔去。

陳馥有這邊再借機放火殺人,引起喧鬨,率人趁亂衝進譚家。

這便是他們來之前,宗家給他們的吩咐。

鬨成大亂,趁機殺了譚氏宗子、治水欽差譚廷,他們的任務就成了!

兩人碰了頭,見著一切如他們預料一般發展,並沒有人發現他們,兩人立時分頭行動起來。

陳馥有先親自去了一趟譚家的糧倉附近。

不想剛到了糧倉,就見那譚家宗子譚廷,竟就親自站在糧倉前,給前來領糧的災民放糧。

陳馥有連忙遮掩了連忙,見沒有人發現他,暗暗鬆氣的同時,又驚喜起來。

他率人作亂,衝了譚家的糧倉容易,但若是想要再趁亂找到這位宗子,取其性命,就不乏難度了。

但這譚宗子就在糧倉,他豈不是能一舉兩得?

陳馥有這次比上次更加小心謹慎,又記著七叔陳胡燕的話,沉下心穩住,四處安排清點了一番,見著來領糧食的災民越發多了,而官府來守此地的兵正值換人休歇的時候。

陳馥有湊準時機,一聲令下。

災民隊伍裡立刻喧鬨了起來,在此之前,陳氏的人手就已經在災民中傳播譚氏糧食眾多,搶了譚氏,糧食就都到了他們手裡。

隻不過這些百姓雖然也有幾個心動的,但大多數都道譚家是好人家,萬不能這般不講規矩,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陳馥有沒想到,清崡的百姓竟對譚氏如此友善。

可這些百姓說是這麼說,若是一旦譚家糧倉裡的糧食散落出來,他們餓了這麼多天,見到糧食,怎麼可能不搶?

當下,陳馥有一聲令下,他手下的人直接擁著前來領糧的百姓,在一片喧鬨之中,向著糧倉撲了過去。

那些百姓被他們這一衝,也全都毫無章法的亂了起來。

陳馥有眼見著一切順利的不行,再見那糧倉前的譚家宗子還沒有離開,立刻叫了身邊的高手,直奔譚廷而去。

他們不時就到了譚廷身後,人幾乎是同時暴起,齊齊拔出刀劍,向著譚廷砍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萬分混亂的人群裡,忽然跳出了六七個人來,不等陳馥有人反應過來,這六七人直接提刀上前,直奔他們人而來。

陳馥有大驚,一瞬間回過了神。

“有埋伏!”

可他這話已經說完了,下一息,刀架在了他的肩頭。

他看到那譚家宗子信步走了過來,正正經經看了他一眼,笑著哼了一聲。

“陳五爺,許久不見。”

......

陳馥有沒有能刺殺到譚廷,甚至連衝了譚家糧倉的事情都沒有做成,就被提前有所提防的譚氏眾人,直接壓了下去。

陳馥有聽著外麵有條不紊地災民領糧道謝的聲音,知道自己兵敗如山了。

他不禁看向那胸有成竹的譚家宗子,想到自己兩次在他手中挫敗,竟然有些悲涼地想笑。

他露出苦澀的笑意,見譚廷走了過來。

“是你宗家讓你來的?你們陳氏要衝了譚家的糧倉,然後嫁禍給災區的百姓,擴大世族庶族之間的矛盾,我說的對嗎?”

他都猜對了,陳馥有禁不住笑了笑。

“既然譚大人都知道了,要殺要剮隨意吧。”

就算譚家放了他回到宗家,宗家隻怕也不會饒了他。

他雖然也生自世族,甚至生在宗家,可不過是宗家嫡枝的仆人罷了。

他倒是羨慕譚家的人,譚氏的宗家就不會強迫族人做事,可惜他不姓譚啊......

隻是他那樣說了,譚廷卻隻搖了搖頭。

陳馥有不知他是何意,卻見有一陣混亂之後,更多他們的人手被抓了過來。

陳馥有回頭看去,見七叔陳胡燕也沒能幸免。

隻不過,當陳馥有看向譚廷的時候,卻見這位譚氏宗子的臉色變化了起來。

譚廷猜到這次還會有人來趁機作亂,當他知道是陳馥有的時候,心裡就有一種特彆的預感,待他此番見到與陳馥有一同前來的那人,忽然就笑出了聲。

陳胡燕,正就是楊木洪告訴他的,當年陳氏派來誤導楊木洪作亂,害死了他父親譚朝寬的人!

譚廷緊緊看住了那陳胡燕。

而陳胡燕在見到譚廷的一瞬,也曉得自己這麼多年為陳氏做了那麼多陰暗之事,終究是逃不脫命運的鎖鏈了。

他低聲道了一句,“我有罪啊......”

譚廷看著此人,沉默了良久,聲音低沉入穀底一般,道了一句。

“將此人押去祠堂之外,令他跪在譚氏祠堂前。”

讓他跪在父親麵前。

話音落地,周遭濁氣一清。

這麼多年,他終於抓到了當年陳氏謀害父親罪證。

陳胡燕也曉得自己逃不過被問罪的宿命了,反複念著。

“這是我的命啊,我該想到了......”

譚廷緊緊抿著嘴,再不想看此人一眼。

可陳馥有卻在陳胡燕的話語裡,看到了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影子,他忽然生出不甘之心。

陳胡燕一輩子都在為宗家做陰暗事,到頭來卻還是宗家的棄子,宗家不會來救他的,說不定還會極力撇清。

而自己年紀輕輕就已經成了棄子,接下來又要如何?

陳馥有叫住了譚廷。

譚廷在這一瞬心裡突然閃過光亮。

“陳五爺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一問,那陳胡燕便立刻叫了陳馥有。

“你可彆傻,壞了宗家的大事,更有你受的!”

陳馥有卻看透了,“我如今沒有做成宗家吩咐的事,已經有的受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左不過一個死罷了!至少在死前,我不想再為他們保守秘密!”

陳胡燕張口結舌。

陳馥有轉頭看向了譚廷,“我若能說出緊要之事,還請譚大人放我一條生路。”

譚廷二話不說,直接應了。

“譚某說一不二,你講便是。”

他的話擲地有聲。

比之自己宗家,這樣的宗子才更令人心頭一震。

陳馥有是沒有機會投生譚家了,但他問向了譚廷。

“譚大人有先見之明,能料到了我等作亂,隻是不曉得,譚大人有沒有料到,還有旁的人在旁的地方,也做了亂呢?”

話音落地,譚廷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神思一震。

陳氏今次若是做了成了這亂,以庶族災民的名義,搶了譚家的糧倉,衝進了譚氏的門裡,再殺了他這宗子。

那麼好意放糧的世族,和這些庶族災民,立刻就會對立起來!

不止洪水淹沒的災區,隻怕整個朝野的情緒都會被挑撥開。

譚廷之前多少是猜到了的一些,所以才有了安排。

隻是那些人要就此做壞世庶關係,未必就隻安排了攻破譚氏一族。

這次不少世族都主動請放糧,這些人家必然是得到了似陳氏或者四大家族的號令。

有這些大世族在前,不少小世族也跟在後麵放出各族救濟糧。

這些小世族是真心善意也好,或者是被大世族引導、迫於形勢也罷,但都切實做了有益庶族的事情。

但若還有人偽裝成災民,哄搶了他們的糧食,世族的人必會立時對庶族仇視起來。

而在災區無糧的關頭,世族對庶族惡劣,那些吃不上飯的庶族,就未必能仁義禮智當先,隻要稍稍有人引導,甚至不用引導,他們便會夥同流寇盜賊,衝向各地世族,搶糧殺人......

譚廷幾乎能想到那場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