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八點一到,預售的成績非常好,這次的設計不僅是她盯著修改多次,連上新圖都是她熬夜修的。
放出的衣服一共五件,當晚加起來銷量就破了萬,更彆說後續還會繼續增長。
昭昭立刻又在微信上敲她,問要不要考慮後續的長期合作。
她的回答當然是好。
網絡上,雖然靠著自己的設計翻起了小小風浪,但“再讓我吃兩口”的馬甲捂得嚴實,沒人知道那就是蘇禮,現實還得照常過。
畢業的步伐愈發臨近,畢業設計展即將開始,再然後就是畢業典禮,她也就正式脫離學校了。
其實整個大四她待在學校的時間已經不多,隻差一本畢業證了。
和川程的校企合作也踏入了尾聲。
大家一共分為兩個大組,為明年的春季新品貢獻出了三個係列,蘇禮這組她一人獨攬兩個,大概也是程懿不願放她走的原因。
周末的時候她去川程加班,想儘快把之前的那件針織外套給做好,由於是假期,公司隻開了正門,順著走廊去坐電梯的時候,恰巧能路過前台。
以前她周末來公司的次數很少,偶爾有的兩次,程懿都會坐在玻璃門後的空間處理工作。每當她路過,他就像剛好有感應似的抬起頭,再像是忽然發覺自己在這裡夠久了應該上去了,便會清一清並不多的資料,同她一起上電梯,去往總裁辦公室。
期間還會跟她尬聊一番,搭兩句話。
彼時她總是奇怪,為什麼他這種身份卻會在一樓辦公,但今天沒在往常的地點瞧著他,倒又有點不習慣了。
她接連往那邊投去了三次目光,前台的人員似是有所感應,笑著說:“總裁今天在樓上。”
頓了頓,前台覺得自己還應該有所補充,便繼續道:“好像挺忙的,一直在打電話,路過的時候腳步都沒停一下呢!”
“聽說是找到了一個新的很想合作的設計師!大概是在親自去請吧,能讓程總請的可了不起喔!”
新的?想合作的?設計師?
這一串詞彙從腦中過了遍,蘇禮明明情緒穩定,可進電梯的時候,卻在反光門上看到自己好像在冷笑。
周轉速度挺快的麼,發現她不行這麼快就有新的備選目標了?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程懿他!是個商人!目的性強不是很正常嗎!難道要死磕你一輩子嗎,蘇禮你在期待些什麼??
大概是替代感這件事本身就會讓原創設計師感到不爽,蘇禮甚至想知道這狗直男最近中意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設計做的比她好看很多是吧??
電梯在二樓又插.進了一個公關部的職員,蘇禮全神貫注地思考,甚至忘了摁電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電梯門緩緩推開,已經到頂樓了。
為了挽尊,又為了些彆的什麼想法,她踩著風一般的步伐就出了電梯,在頂樓散了圈步,正好途徑總裁辦公室。
若是大門緊閉就算了,程懿將門半掩,正好能看到他舉著手機談判的模樣。
男人察覺到動靜,掀開眼瞼,目光淡淡瞥過來,好像連一秒鐘都沒有,又飛速地垂下了眸,專心做手中的事情。
蘇禮:……?!
她氣得哈出一口氣音,要是冬天一定能看到嫋嫋升起的白霧。
男人都這麼真實的嗎,以前隻要見到她就跟個橡皮糖似的黏上來,現在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她惡狠狠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氣得牙關緊咬,內心瘋狂碎碎念,將他千刀萬剮一炮炸上外太空。
人間禍害!狗直男!!
等她進了電梯,男人才察覺到什麼不對,從辦公室內快步走出,對著她的背影道:“蘇禮。”
後麵沒跟句子,應該是純粹想要叫住她,但是蘇禮伸出手指,按上了關門鍵。
……
她吃了一肚子氣,加班回去的路上都像個氣球,稍不留神就會氣得飄起來在空中拉起一個“程懿你這裡欠我的用什麼還”橫幅。
當然,程懿後續給她發的消息也全被她視而不見,還拉黑了他的朋友圈,省得他分享什麼“震驚海外的中國第一設計師!現在是川程的第一寵兒!”之類的慶祝文章。
她怕自己忍不住問候他全家。
就……很難不生氣。
搞得那幾天她都有點連坐男性同胞,隔壁學校的學弟過來跟她確認畢業展相關事宜,最後還要小心翼翼地問一句:“學姐,你最近是在生理期嗎?”
蘇禮:??
意識到這點之後,她飛快地調整好情緒:“不好意思啊,不是,就是最近事兒比較多。”
“沒關係的,”那男生笑說,“我沒有怪你啊,就是問問。怕……怕你不高興。”
蘇禮確認著手中的展覽冊,順道問他:“隔壁晨沅大學的吧?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兩個學校合作畢業展覽,蘇禮和他分彆是主負責人。
那男生看了她好一會,直到蘇禮從書中抬起頭,他才恍然回神似的抓了抓劉海,說:“易柏。”
男生笑起來溫柔陽光,像蘇禮之前看過的某部韓劇中的小奶狗男主。
看著就很好接近,沒什麼攻擊性,跟程懿那種狗直男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她笑了笑:“滿分一百的那個一百?”
“不是,”男生擺手,好像很容易臉紅,“容易的易,鬆柏的柏。”
她頷首,收起展冊,偏著頭隨口一說:“看起來有點眼熟。”
他愣了下,目光很真誠:“川程那次團建的車上,我坐在你旁邊。”
“啊……是嗎。”她其實都完全不記得了,但這時候不能說實話,為了彌補剛剛他被自己嚇出的損失,蘇禮覺得自己要維持一個學姐的風度。
她拍拍少年肩膀:“那走吧,請你吃飯。”
蘇禮將用餐地點選在椰子雞,結果剛要進去,被男生很認真地攔在身前。
“學姐你要是真的生理期是不能吃這個的,椰子性涼。”
蘇禮氣得彈他腦袋:“我沒生理期!!”
這個小男生看上去可可愛愛,沒想到一根筋得可以,加微信的時候還要雙手奉上二維碼,頭埋在臂彎中,蘇禮都能看到他發頂的旋兒。
她無奈地笑笑,給他存了個備注――“滿分同學”。
上校車前,蘇禮慣例同他確認道:“一周後畢業展,有什麼問題直接發消息給我就行。”
男生支支吾吾,像是猶豫糾結很久,這才發問:“那……那急事的話可以打電話嗎?”
這問題就像在問吃了菠蘿還能不能吃蘋果一樣,蘇禮感覺這一根筋的程度跟金箍棒有的一拚吧。
她好整以暇:“我要是說不行呢?”
“那當然就不能打了!”
“你怎麼活這麼大的啊?”她失笑著搖頭,“可以打,打吧。”
男生還想再說,拐角處兩輛車前後駛來。
前麵的是校車,後麵的……好像是程懿的車牌號。
校車率先停下,易柏轉頭:“學姐,這輛有點滿,你不是說要坐空的嗎,我們等下……”
她搖頭,火速拽著男生上了車:“就這輛,走。”
車內擁擠,男生和她錯了一下肩,臉頰瞬間通紅。
保時捷駕駛座上的男人,好像眯了一下眼。
等校車駛離,程懿這才拿起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喂,老徐?”
徐昊空,瀘景宮文創研發交流中心內容總監。
男人低低“嘶”了聲:“之前跟你說的事兒,好像得快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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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畢業展覽如期展開,地點定在C大的藝術樓。
沒彆的原因,就是大。
藝術樓有六層,每一層都根據不同專業擺滿了展板,一樓毋庸置疑,是留給王牌專業服裝設計的。
按照以往的經驗,很多學生都會選擇先上去六樓,再一層層地逛下來,也有學生直接在一樓逛完,而後便離開。
但這一次卻沒有人這麼做,大家都聚集在一樓大廳處,因為他們發現,一樓的服裝設計居然沒有蘇禮的作品。
這可就稀奇了。
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為了這個名字來的,“蘇禮”二字在院係甚至學校幾乎也是封神般的存在,怎麼會沒有她的畢業展板?所以大家都沒提前離開,在等待一個結果。
果不其然,是開門的老師睡過了頭,十點多才匆匆趕來,打開了一個房間。
房間內一片漆黑,大家都圍在門口探頭探腦,卻沒人敢進去一探究竟。
“蘇禮!”人群裡忽然響起老師的聲音,“你來了,帶大家逛逛吧,你的畢業展。”
眾人這才意識到,原來有一個專門的房間,是為她準備的。
“這也太牛逼了,大家的都擺在走道裡,輪到蘇禮就批下來一個大房間??”
“哎,我也想拿這種爽文劇本。”
“你給學校拿那麼多獎你也可以。”
蘇禮帶著大家走進房間,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開燈,起先還有人叫嚷著什麼都看不清,走過兩步才發現,原來裡麵的設計就是如此。
衣服搭配上微發光的材質,散落照耀著精心繪製的花紋,如同裁下銀河織縫陪襯,有種彆樣朦朧的美感。
有人驚歎:“居然是青花誒……”
“怎麼做到的,居然把這個元素做得像高定的感覺……”
a又有瓷器之意,蘇禮本次的畢業設計便以青花瓷為靈感,從門口逐步往內,仿佛是一幅曆史的時間軸:
第一件略作修改了唐代起源時期的花草和魚藻紋,從裙擺以下細密有致地向上過渡;緊接著便選取了宋青花的圓圈紋,在袖口和領口點綴;第三件則是元青花成熟豐滿的纏枝花卉,在腰跡如同水墨青花般暈染開。
而明清時期是青花瓷達到鼎盛又走向衰落的時期,她便做了三件不同的款式,蓮瓣紋和雲紋缺一不可,將古人喜愛的罐邊飾海水紋融合進衣擺,倒也登對。
一邊的介紹展板也是夜光的,她無需多言,大家自行便可。
漸漸,房間內的人越來越多,前邊的不願意走,後麵的急著進,蘇禮卻遲遲沒有開口,好像借著微光在尋找著誰。
終於看到想要的臉孔,蘇禮笑了笑,終於啟唇道:“最後一件沒有展覽,是我昨天做好之後臨時加的。”
“明代景德鎮窯曾創燒出一個嶄新品種,名為孔雀綠釉,釉麵均勻光亮,白中微泛青,藍得典雅漂亮。但傳世極少,所以十分珍貴,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亦是難得一見、極為名貴的珍稀品種。”
“屢屢拍出高價,還有魚紋盤正居於博物館中館藏。”
吊燈驀地被蘇禮打開,她拉下遮蓋布,一件淺青色的旗袍驀地闖入大家眼簾!
與此同時,前麵幾件設計的全貌終於得以展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不僅僅是利用了青花瓷的紋路,更是將瓷器的形態轉換為服裝語言呈現,瓶口的收窄變為服裝收腰、雙耳工藝成為泡泡袖,又用薄紗增添柔美與玩味,巧妙的鏤空剪裁化解了單色的枯燥乏味。
而這件以孔雀綠釉為靈感的旗袍,更是裁剪得宜。柔和的淺青色雪紡底上覆蓋繁複又雅致的雲紋,恰到好處的開叉凸顯身段,手工盤扣上又以黃色玉石零星點綴,優雅柔美,儘顯風姿。
台下沉默數秒,忽然有人發現:“這不是今早瀘景宮官宣的那件嗎!說是和設計師的聯名限量款,隻有五百件,現在已經有兩千人預約了!!”
“瀘景宮合作的設計師居然是蘇禮嗎?!?!”
要知道瀘景宮是實打實的巨頭,就連小有名氣的設計師能合作上都是榮幸,更不要說一個才二十出頭的應屆生了。
這得是有多大的能耐???而且還這麼受歡迎???
“有人說我是贗品,彆指望上層釉就以為自己是青花瓷了。”
蘇禮在台下烏泱泱的麵孔中,一眼就找到正在極力削弱存在感的單笛,淡淡喚她的名字:“單笛?”
單笛沒想到會被點名,仿佛被扼住命脈,整個人驟然一僵。
呼吸停滯。
蘇禮輕飄飄地勾了勾唇,對著她一字一頓:
“你姐姐我不用上釉,天生就是孔雀青花,給我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