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皇沒有死。
龐大的身軀有點擠的坐在龍椅上。
動作一如既往的笨拙可笑。
可是沒有人敢笑。
徐家家主還跪在地上,百分之八十的官員都跪在地上。
這些人剛剛跪地,是要逼迫皇後娘娘,要冊封霏公主為太女。
可是現在跪地,就是跪熙皇。
這一刻的熙皇如同平日一樣笨拙,呼吸的很大聲,臉龐更加水腫蒼白,才說幾句話,頭發都濕漉漉的一般。
可是眾人都結結實實的跪著。
就聽到熙皇繼續道:“徐妃,未經許可擅自入朝,降為嬪。霏公主對皇後不敬,遷居冷荷殿,未經允許,不得出來。”
兩個女子,就這樣輕易的被處理了。
霏公主甚至清脆好聽的聲音沒有再發出來一聲。
就有人把她們帶下去了。
皇後瑰還坐在她的位置上,那簾子被掀開了。
帝後,並列的坐著。
很是整齊。
熙皇又看了一眼朝堂上那沾著新泥的棺材,繼續道:“禮部官員吳天昊,擾亂朝堂次序,假冒皇嗣,對上不敬,對下不明,即刻處死,其家族男子發配為奴,女子發配為妓。”
於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也跪了。
這一刻,連殷家家主也跪下了。
他向來不怎麼跪的。
可是在今日,在熙皇的注視下,他也跪了。
或許,所有人都太低估他們的皇上了。
這個看著蠢胖的男子。
在最後一刻,把所有人都戲耍了一遍。
露出了他本來的麵貌,他是熙皇,熙國的皇帝,當年最輝煌的祖皇的唯一繼承人。
當年熙國沒有四大家族,隻有一個家族,那就是唐家。
富可敵國,不是形容詞,是敘述。
朝堂外,響起了哭喊聲。
然而隻是一聲,然後就嘎然而止。
接著像是有咕嚕嚕的滾落的聲音,灑水的聲音。
那是那個禮部官員腦袋落地,脖子裡的鮮血噴出來的聲音。
就在門口,在眾官員背後。
沒有人轉身,可是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這個血淋淋的場景。
徐家家主全身的汗不停的流。
那個禮部官員自然是他的人。
確切的說,是他的女婿。
他有好幾個女兒。
如今他的女婿被砍頭了,而他的女兒也即將被發配到司樂坊為妓,成為官妓。
他記起來,平日自己總是在暗地裡嘲笑皇上,皇上太胖,動不動就一身汗,可是此刻,自己整件衣衫都濕了。
跪在地上,又陰又冷。
外頭雖然有陽光,可是一點都照不進來。
眾人平日都很少下跪。
也不會注意這朝堂的地板有多舊有多涼。
聽到那砍頭聲,熙皇等了一會,繼續道:“朕的身體有疾,朕早就知道了,隻是休養了幾天,想不到你們居然如此對待朕的皇後,真是讓朕齒寒,沒有朕,沒有唐家,也就沒有熙國,沒有你們。”
熙皇的聲音很粗,和之前一樣,說話的時候喘著粗氣,很費勁。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視,敢嘲笑。
因為熙皇說的是事實。
世間本來沒有熙國,先有唐家,才有熙國。
而他們所有人,最早,大概都是唐家的人。
可能是唐家的奴仆,唐家的馬夫,唐家的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