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修羅王一路往東,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從西邊出發的,所以路程最遠。
展昭回頭看看西北南三邊這風起雲湧的架勢,跺腳——來不及表現了!
藍弁見展昭邊跑邊前後左右直張望,急的抓耳撓腮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展昭覺著他們已經跑得挺東邊了,再跑就要回中原了!可那個傳說中的東風在哪兒啊?打馬吊去了?
又往東邊跑了一陣,展昭突然停了下來。
藍弁微微一愣,盯著展昭看。
就見他家小宮主摸著下巴原地轉了一個圈,伸手指了指地麵,自言自語來了句,“應該就在這裡!”
展昭這一提醒,藍弁也察覺出了風中的一絲異樣……
若說內力,藍弁那個級彆比展昭強了不少,然而,老爺子也不得不驚歎於展昭敏銳的洞察力。這孩子似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你覺得他心不在焉的,可他就是門兒清。小時候展昭經常追著一直飛舞的蝴蝶,從山頂的院子裡一路跟出來,一直跟到山下。
跟了這大半日,說他是抓蝴蝶吧?可半山腰哪家中午飯煮了什麼他都曉得,山坡下老頭兒老太吵嘴說的什麼他也知道。
藍弁看著微微眯著眼睛原地四處張望的展昭,嘴角不自覺又揚起……魔宮很多老人家都無後,幾乎所有人都拿展昭當自己的孩子。
這世上沒幾個人是自己追求孑然一身的,藍弁有時會想,如果他愛妻還活著,那現在肯定沒有修羅王,他應該會兒孫滿堂吧,有時候魔王都是被&逼出來的!平凡世人一門心思想要做魔頭,而真做了魔頭的,卻做夢都想回到平常人家的活法。
在藍弁的印象中,原先的魔宮更像是一個群魔養傷避世等死的地方……改變這一切的,就是展昭的出生。
這孩子的出生,讓魔宮從一個傷心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地方!
在藍弁的記憶中,展昭除了出生的時候哇哇哭了一回之後,就隻有在魔宮老人家過世的時候會哭了。其他時候,這娃見人就笑,從眼神到笑容,到每一動作,都帶著溫暖平和的感覺。他像是上天送給他們這群罪孽深重又沒有明天的魔頭們的一個安慰,讓魔宮老人家們那一顆顆洶湧澎湃了的大半世的心,平靜了下來。
就是這一個“靜”字,最是難求!人如果靜不下來,眼裡的白月光都會是血色的!
早些年,藍弁失眠之症十分厲害,連著好幾宿不合眼,一雙眼睛血紅,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總覺得心中恨意悔意難平。
那個時候,展昭才四五歲。
按理來說,這麼點兒大的小孩兒懂什麼呢?可偏偏這麼點兒大的小展昭,對藍弁說了一句話,隻這一句話,就將藍弁的失眠徹底治好了。
……
想到此處,修羅王緩緩轉過臉,望向了不遠處。
展昭也跟藍弁望向同一個方向。
就見在不遠處的一片小竹林裡,走出來了一個人。
出來的是個年輕人,看歲數比展昭大一些,穿著一身灰色的布衫,普通的武生打扮。
那人長了一張圓臉,小眼睛,鼻梁到是挺高,樣子不難看,有那麼點吊兒郎當。
那人甩著袍袖溜達出林子後,往一棵通天竹上一靠,對著展昭“嘿嘿”一笑,“展兄,彆來無恙啊。”
展昭眉頭就挑起來了,心說——不是吧……
修羅王見那人跟展昭是認識的,也有些好奇,問“他誰啊?”
展昭皺個眉頭,道,“他叫張悅莫,是以前開封府的護衛。”
藍弁倒是意外,小聲問展昭,“那不是你前輩?”
展昭“嗬嗬”兩聲,“他可是朝廷緝拿的要犯。”
張悅莫無奈歎了口氣,“想當年趙禎包拯本是必死無疑,偏偏半道殺出個好管閒事的,害我那麼多年的苦心經營付諸東流。展昭……你我可還有筆前賬沒算明白呢。”
張悅莫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倒是把展昭的火給挑起來了。
展昭向來是心地寬厚的,能讓他討厭的人不多,能讓他深惡痛絕恨不能殺之後快的更是沒幾個。若說白木天讓展昭討厭得想按地上踩兩腳的話,那麼張悅莫在展昭心裡的形象,比白木天還低了一個喵喵樓那麼低!這位光踩兩腳是不夠的,得踩成肉餅子方解恨。
他倆的梁子是在多年前,展昭初入開封的時候結下的……說來挺巧,也是在一片竹林前。
……
展昭初下魔山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入什麼官&府,在他下山最初的一兩年裡,都是在遊曆江湖的。
雖說他的主要目的是自&由自在吃遍天下美食,順便一路行俠仗義什麼的……但麒麟豈是池中物,兩年的時間,南俠展昭的名字響徹了大江南北。
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年輕人是從哪兒來的,問他出生,他也就說是常州人。
展昭和包大人的初遇,發生在一次山匪襲&擊官糧車隊的意外事件中。
那一年展昭剛好十八歲,在回魔宮吃了一頓熱熱鬨鬨的生辰酒之後,他繼續下山遊曆,這次往北,趕往開封皇城。
這一年特彆冷,越往北走,天氣越寒,漸漸就下起雪來。
展昭江南生養,第一次見那麼大的雪,大概也是因為他天生的“貓兒性”,一路走,一路就玩兒起了雪。
在離開封皇城不遠的官道一側,有一大片的竹林。
這日清晨正好雪停,漫山遍野是銀裝素裹,展昭在路過的時候,被一隻雪地裡蹦躂的黑兔子吸引了注意。若說魔宮這位小貓爺黑貓見得不少,黑兔子卻是頭一回見,就想抓&住瞧瞧個明白。
兔子在林間穿梭,竹葉隨風而動,高處的積雪就落了下來,竹林之中如同冰雪仙境。
展昭玩兒性高漲,這一路蹦躂,竄來竄去沾了一身雪,跟個雪菩薩似的,落了地,跟那隻同樣沾了一身雪的黑兔子一起甩,兔子甩毛他甩袖子。
仰起臉看看那高聳入天際的竹子,展昭突發奇想,就想上竹子頂端去看看雪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雪中的開封城。
若說一般武人,這竹子那麼柔韌,怎麼可能爬上頂去,可對展昭來說卻是小事一樁。
順著一根最粗最高的竹子,展昭躍上了竹林的頂端,站在竹梢之上放眼遠眺……這一番雪景令人心曠神怡。
正在這時,遠處開封城的皇城門敞開,隨著兩聲開路的鑼響,“公正廉明肅靜避”讓的牌子出現在了展昭的視野裡。
展昭好奇地背手拿著巨闕,歪著頭看著一大班衙役和官兵隊列整&肅地從城門內走出來。
在隊伍後邊,有一乘轎子,轎子後邊還跟了好些馬車,車子上堆了一包一包的官糧。
展昭想了想,大概是欽差出巡,出城放糧賑災的隊伍吧?他來的這一路也注意到了,有些地方糟了雪災,糧食吃緊。
正看著,就見那乘大轎一側的簾子被掀開了一些,一個人探頭出來。
這人一探頭,展昭差點了噴了……打遠處一看啥東西啊?黑乎乎一團就一雙眼睛眼白挺白,黑麵團上倆白圈兒!
這位估計就是傳說中的包青天了吧!展昭這一路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這位大人可是遠近馳名的大清&官兒。
但也一如傳聞中的那麼“黑”!展昭原先還以為是傳言誇張,什麼麵如鍋底黑不見底……沒想到真的有人那麼黑的啊!
那黑麵官員仰著臉往天上望了一會兒,伸手對旁邊一個侍衛招了招。
那侍衛跑過來,包大人吩咐了幾句之後,侍衛就跑到後頭去了。
隨後,好些衙役和官兵都出列,跟著那侍衛,從最後邊的馬車裡拿出了好些草席來。
展昭納悶,這好好的趕路,拿席子乾嘛?
隻見官差們將席子都鋪到了官糧上蓋住。
幾乎在最後一車官糧被蓋住的同時,展昭感覺耳邊風一起……再抬頭,飄飄揚揚的飛雪落了下來。
天空依然是那麼灰蒙蒙的,比剛才更加暗了一些?展昭是南方人,大概可以推測什麼時候下雨,卻是推測不出什麼時候會下雪。
再去看那位黑麵的大官兒,就見他仰著臉看了看從天而降的大雪,又轉臉看了看一車車被蓋住的糧草,滿意地點了點頭,一笑……
展昭正出神,就看到那黑黢黢的麵團上,除了倆白眼圈兒,又出現了一個朝上的白月牙兒……這一口小白牙!
“噗……”
展昭被這位大名鼎鼎的包青天給逗樂了。
就見包大人對著身旁眾人擺了擺手,那意思——下雪了!加緊趕路!趕緊去賑災!
展昭微微地笑了,隻是一個笑容一個動作,莫名覺得有些暖意從心底生出——果然是個好官!
展昭的目光隨著出巡的隊伍,一點點地移動著,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一個個地給那乘轎子附近的侍衛們相麵,除了前後四個看起來很魁梧的侍衛之外,還有一個騎著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