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正是北|京妖風肆虐的時候。狂風卷枯草, 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過境，轉眼間路上全都是落葉和紛飛的塵土。
晚上下班後沈清皓和林亦去買了個菜，隻是從超市走到露天停車位的功夫, 小年輕悉心用定型噴霧固定過的發型就全亂了, 他頭發本來就有點長, 這麼一吹像個點綴了藍色羽毛的鳥窩，亂糟糟的。
一路上林亦都忍著笑，沈清皓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唰啦——”瑪莎拉蒂停在了地庫裡，四周的感應燈由近至遠紛紛亮起。
林亦先下車把菜拎在手裡，見某人鴕鳥一樣縮在車裡不出來，他單手拉開主駕駛的車門，對著裡麵的人道：“回去我先給你洗頭發，快下來，萌萌還等著咱們回家呢。”
“真的先給我洗頭發？”
“真的。”林亦無奈道。
小年輕不情不願地從椅子上挪了下來, 拿走林亦手上的袋子，一聲不響地跟他進電梯回家。
“哢噠”
實木門應聲而開, 頂層公寓一片漆黑, 一盞燈都沒打開；落地窗也沒拉窗簾，外麵妖風呼呼呼地拍著窗子，頗有幾分鬼屋的氣氛。
“萌萌”
林亦換了鞋子走進玄關，按開幾盞燈。
氣泡狀的巨型吊燈亮起, 點光源注入整個一層室內，大理石地磚上映出暖光，一路延伸到客廳。隻見一個瘦弱的身影縮在角落, 儘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在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還打了個冷顫。
林亦把菜都塞到沈清皓手裡，徑直向沙發處走去。
被他拋在身後的小年輕皺了皺鼻子, 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站了一會之後任勞任怨地進廚房洗菜去了。
林亦此刻的心思全在妹妹身上，當然也就沒注意到沈清皓的小表情。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背。
“下次天黑了就開燈，不要在黑暗裡坐著。”
“嗯....嗯”
“哥哥去做飯，你想看會電視嗎？”他問李梓萌。
李梓萌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縮著脖子小聲說：“想...”
林亦給她正正帽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挺胸抬頭坐正，不要怕，沒什麼可怕的。”
小女孩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不遠處的廚房裡探出一顆雞窩似的腦袋，沈清皓正攥著一把香菜扒著門框偷看林亦和他妹妹，他撥弄了一下自己淩亂的頭發，有些煩躁
不行了，現在隻是個表妹都這種情況，要以後林亦真給他生個孩子或者他們收養個孩子，那他在林亦心裡還能有地位嗎？！
不行不行，以後他再也不說胡話了。
見林亦安撫完小姑娘向他這邊走來，沈清皓連忙縮了回去，假裝任勞任怨地摘香菜葉洗菜。
“清皓”
林亦從背後叫了他一聲。
“嗯，我洗菜呢。”
“菜都有人洗，我頭發沒得洗，我好慘。”沈清皓悶聲道。
林亦從身後抱住他，把側臉貼在他的背上。
“我錯了，我現在帶你去洗頭發。”
“嗚....不過你還得親親賠給我利息。”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
在浴室裡成功洗完了頭發還順便吃了幾口林亦牌豆腐，沈清皓心滿意足地下了樓。
林亦給他洗完就下去忙著做晚飯了，因此他的頭發沒能好好吹乾。此時他的肩上搭了塊毛巾，邊彆扭地用一隻手給自己擦頭發，邊走到了客廳。
百寸電視上放著十分無聊的的動畫片，永遠吃不到羊的狼和永遠水草豐美的青青草原。
沈清皓在沙發後麵站了一會，看著那狼追羊動畫片不屑地哼了一聲。
隻有弱者才會在十幾歲的時候看動畫，他在那個年紀已經開始學習博弈論了好不好。
怎麼著和林亦結婚了以後他都是這小孩的哥夫，得對自家孩子負責，林亦忙沒時間管孩子，那他就幫忙管一管吧。
這麼想著，沈清皓走到了腰板挺直正襟危坐的小孩背後。他把手臂支在沙發背上，俯身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
“彆看這個了，看國際新聞吧，吃完飯要是有時間的話，我給你上上通識課。”
“哎，家裡也不冷，你一天天戴著帽子乾嘛？”
見小姑娘一直沒答話，沈清皓罪惡的貓爪子按上了她黑帽子，稍微一用勁就把帽子摘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整個頂層公寓，正在做飯的林亦慌忙停了火，圍裙都沒摘直接跑了過來。
“怎麼了？”
他走到客廳一看，隻見沈清皓手上拿著萌萌的黑帽子，微微瞪大了一雙桃花眼，臉上又是震驚又是愣住，萌萌捂著自己的頭，縮成一團在那嗚嗚嗚地哭。
“沈清皓！”
林亦上前一把搶過帽子，給李梓萌戴了回去。
“你在乾什麼！你怎麼能欺負一個小孩子！”
林亦坐到沙發上把小女孩抱在懷裡，細聲細語地安撫著。
沈清皓自知理虧，低著頭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我就是怕她熱.....”
“你彆生氣....”
小年輕的頭發還在滴水，毛巾濕漉漉地搭在肩膀上，他本人像隻落湯貓，可憐兮兮地湊到林亦身邊，爭取著讓他和那個小孩原諒他。
“錯了錯了我錯了，真的錯了，對不起。”
林亦用紙巾給李梓萌擦眼淚，等小姑娘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他拉著沈清皓的手，把人領到了廚房。
湯鍋咕嚕嚕地冒著熱氣，壽司整齊地碼在盤子上，石製流理台上映著暖色燈光。林亦把沈清皓拉到牆角，握住他的手沉吟片刻，隨後說道：
“我不該亂發脾氣的，畢竟你也不知道，隻是無心之舉。”
沈清皓：“嗚..你情緒變化好快，你不凶我了？”
林亦主動湊上去親了沈清皓一口，“哪裡舍得凶你啊...剛剛也隻是聲音大了一點點...今晚補給你兩次行不行？你彆討厭我。”
沈清皓心中微動，按住林亦的後腦和他繼續貼了一會，退出來的時候還故意咬了一口青年的下唇，“怎麼可能討厭你呢。”
他的戀人總是敏感而不自信，但他願意包容他的一切，爭取早日養成一個小太陽。
“你妹妹那個頭發是校園暴力，還是她喝多了自己剪的？”他問林亦。
“這個....說來話長吧。”
看青年那副又有些猶豫的樣子，沈清皓立刻大手一揮，“我不問了，那咱們想解決辦法吧。”
“怎麼解決？”林亦擦了擦唇上亮晶晶的液體，眼眸微垂，看起來有些喪氣。
沈清皓摟著他的腰，捏了捏他的pp，“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晚上，就我穿女裝咱們玩的那次。”
懷裡人的臉有點紅，“你說那個乾嘛？”
“咳，其實上次我買回來的女裝還挺多的，假發也買了一大堆，長發短發中分劉海都有，要不讓她暫時帶一陣子假發？”
林亦琥珀色的眼睛一亮，“好聰明。”
“嗯....那今晚能不能補給我三次？”
“.......看我腰吧....”
“其實我的手指已經結痂了，我可以了。”
林亦麵露些許難色。
他決定把今晚的生蠔養上，暫時先不做生蠔這道菜了....
·
饒是林亦知道沈清皓在去過漫展還在那裡買了不少東西，在小年輕給他打開儲物室的門之後他還是有被嚇到。
幾十坪的儲物室裡堆滿了絲巾盒子、毛茸茸貓耳、數不清的蓬蓬裙隨便堆在地上，貼著密封條的袋子擺成一排，依稀可見裡麵的裙子花邊。
“你到底買了多少....”他上前幾步蹲下身查看袋子，問沈清皓。
“嗯......十幾萬吧....”
明明還沒吃飯，但林亦覺得他已經飽了。
沈清皓把肩上的濕毛巾掛在一邊的架子上，走到林亦身邊和他一起蹲著收拾東西，“哎呀沒事的，不就幾件裙子嘛，我留幾件咱們用，剩下的都給你妹妹不就好了，就當我給她的見麵禮。”
林亦側頭看著身邊的沈清皓，掀開他的濕劉海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下次少買點。”
“嗯嗯嗯，以後結婚了錢都上交給你，你每月給我點零花就行。”
“...又說胡話..”
林亦低下頭不再去看他，打開袋子邊整理裙子邊找假發。
沈清皓買回來的那堆裡多數是誇張的赤橙黃綠青藍紫頭發，但在兩人的努力下，還是找到了幾個被塞在小袋子裡的黑色齊耳短發。
到電動窗簾緩緩拉上，桌上的飯菜準備就緒的時候，沈清皓小心翼翼地把在沙發上縮著的小姑娘領到餐桌旁，伸手遞給她一頂假發。
“喏，試試吧，剛剛我和你哥找到的。”
林亦站在沈清皓的身邊，向小孩投去幾分期望的眼神，
李梓萌眨著大眼睛，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飄來飄去，須臾，她自己摘下了帽子，飛快地把假發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萌萌，戴反了...”
林亦走過去幫她正了正位置，拿出準備好的小鏡子給她。
“覺得怎麼樣？”
鏡子裡的小女孩留著齊耳短發，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看起來又乖又可愛。
李梓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她撲到林亦懷裡，嗚嗚嗚地喊著“哥哥”。
沈清皓是獨生子女，上麵有幾個表哥姐，但沒有表弟表妹什麼的，看著眼前表兄妹相擁彼此熱淚盈眶的這一幕，他實在是get不到任何淚點。但鑒於是他家小羊當表哥，他也就勉強感動一下吧...
“嗚.....太感動了，有頭發了就來吃飯吧，飯都要涼了...嗚....”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無情乾飯人罷了，隻喜歡吃林亦做飯的那種。
前幾天沈清皓回學校的時候看見了幾個秋天穿短裙短褲的小孩，當時他就在心裡感歎了一番現在少年少女的活力。
現在他捧著瓷碗，看著眼前獨自一人吃乾淨了三個菜的小女孩，心裡再次感歎年輕真好，他是老了....
晚飯的最後，林亦還去把生蠔給做了，但沈清皓隻吃到了一隻，剩下的八個全都被李梓萌吃得精光...
“亦”
趁著飯後休息的時間，沈清皓悄悄跑進廚房，摟住正在擺放碗筷的林亦悄悄問他：“你妹妹是不是有甲亢？要不我明天帶她去體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