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娜日重回身旁,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麼,哲哲心下一定,同皇太極福了福身:“大汗,我去一趟更衣。”
皇太極擺手允她,笑容看不出半點勉強的大玉兒抿了抿唇,眼睜睜地看著姑姑離去。
“大福晉?這倒是巧。”莽古濟站在光禿的樹叢旁,恰與回程的哲哲相遇。
哲哲麵容溫婉,輕聲問:“公主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還有什麼煩心事?”莽古濟冷笑,正欲說話的一瞬間改了口,“我是為大福晉不值。”
她的語調泛著涼意:“臘八粥是海蘭珠福晉賜的,如今同喜的日子,大汗眼中又隻有她。都說尊卑有彆,大汗寵愛太盛,叫我覺得有些過。”
哲哲搖搖頭,同她解釋:“我這侄女從前受過許多罪,對大汗不由依賴了些。平日裡卻為人恭謹,從不恃寵生嬌……”
“從不恃寵生嬌?”莽古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宮中傳來的風聲,我聽說了一二。那天海蘭珠來清寧宮,是請安,還是威脅?”
哲哲的笑容微微斂起。
莽古濟目光閃爍,下一刻握住她的手:“弟妹,我是替你不值。瞧她妖妖嬈嬈,勾引莽古爾泰犯錯,我那可憐的五弟隻能圈禁終身,四弟竟還給她福晉之位!日後生下小阿哥,尾巴豈不是要翹天上去。”
“不如你我聯手,叫你和布木布泰福晉在宮中過得自在些。”莽古濟循循善誘,“大汗將她保護得再好,也總有疏漏之處。我不過想給五弟報仇,叫她再不受大汗的寵愛,弟妹,你說怎麼樣?”
……
哲哲先行歸席,又過了一刻鐘,莽古濟方才回來。
冰麵上正舉行摔跤比賽,一輪一輪到了尾聲,多鐸候在一旁,等鼇拜與另一位鑲紅旗統領決出勝負。
鑲紅旗的旗主嶽托坐在席間,大聲叫好,一邊為自家的統領喝彩,一邊同皇太極道:“大汗,要是我的人勝了,您可不能氣惱!”
皇太極點了點他,笑道:“本汗是這麼心胸狹窄的人嗎?”
說話間,鼇拜低喝一聲,把對手高高舉起。
體格那般健壯的大漢,憋得臉頰通紅,咬緊牙關滿是汗珠,掙紮半晌隻得放棄,被鼇拜重重摔在了地上。
冰麵裂了長長的縫,四周鴉雀無聲,小玉兒看得一怔,明媚的眼眸華光閃過。
多鐸看得心潮澎湃,上前一步,錘了錘胸口:“鼇拜,你最後的對手是我。”
鼇拜喘著粗氣:“還望十五爺不吝指點。”
自上了戰場,多鐸勤於弓馬,少有練習摔跤的時候,能到最後已是格外的出眾。瞧過這場,他心中便有了數,他不是鼇拜的對手。
儘管不敵,也得拚儘全力,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間竟是勢均力敵。
皇太極眼帶欣賞,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傾身牽住海蘭珠的手:“蘭兒,望見菜圃裡的菜苗茁壯生長,竟是如此高興的事。”
海蘭珠忍不住笑,菜苗?
她柔和著嗓音,眼波盈盈:“不過兩株菜苗,大汗就高興成這樣,日後若有一園子,大汗是不是樂得忘乎所以,都不認得我了。”
這話聽著像是在撒嬌。
皇太極目光深了一深,低沉道:“不會。”
你是菜圃渴望的雨露。沒了雨露,便是長勢再旺盛,也隻有枯萎一途。
那廂,終是多鐸略輸一籌。皇太極賜予他們彩色綬帶,還有刻有海東青的金牌,海東青是大金的神鳥,更是勇士的見證。
鼇拜躬身接過,望了眼女眷坐的地方。
多鐸打得酣暢淋漓,輸了也不見惱怒。接過賞賜,還對鼇拜有相見恨晚之感,拍拍他的肩道:“接下來還有蹴鞠,我們接著比試?最大彩頭是父汗用過的牛皮弓,贏的隊伍,進球最多者得。”
鼇拜噸噸噸地喝水,聞言憨厚一笑:“十五爺,大汗和吳克善貝勒也要下場。”
多鐸拍肩的手一僵。
僵硬過後,神色變得躍躍欲試,他連忙閉目養神,抓緊時間休息。吳克善來自蒙古,在大金最要麵子,皇太極許久沒有殺敵,那些個基本功,想必都忘了吧?
在心愛的姑娘麵前丟臉,看你怎麼解釋!
兩刻鐘已了,冰麵重新熱鬨起來。
咚咚咚的鼓聲響起,戰意沸騰直上雲霄,皇太極站起身,薄唇微揚,朝海蘭珠低聲道:“我去換上蹴鞠服,給你贏最大的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