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珠抿起一個笑,頰邊的霞暈愈發明顯,顧盼生輝,美不勝收。
那一笑笑得皇太極心都酥了,目光柔得能滴出水來。
見她低下頭繼續用膳,銀筷剛剛夾起晶瑩的米飯,那張紅潤的唇輕啟:“大汗赦免恩和總管吧。”
語氣很輕,仿佛是要轉移話題。
“……”沒想到千拐萬拐還是拐回到這件事上,皇太極笑容微滯,沉默一瞬,“都依你。”
仲夏的天暗得晚,不時響起幾聲蟬鳴,天氣比月中涼爽許多。
兩位主子在小花園消食,不遠處站著一大群侍從。恩和終於不用麵壁,感動得涕泗橫流,心道海蘭珠福晉就是他的大恩人,日後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除了大汗瞧他依舊怪怪的,時不時閃過毛骨悚然……嗯,習慣了就好。
皇太極嗓音低沉,同海蘭珠說起親征:“按照如今戰勢,定在下月月初增兵,本汗親率兩黃旗。此前須有一場鞍山狩獵,意在鼓舞士氣,揚我大金國威,文武百官,勳貴宗室悉數到場。”
八旗將士馬上打天下,騎射乃是立身根本,往歲大大小小的狩獵不計其數。也是去年年底到今年戰事頻繁,宮中尚未舉行國狩,由範文程代禮部提議,不如出征前來上一場,皇太極覺得有理。
對於親征,海蘭珠早有準備。自從出兵平定紮魯特部叛亂,大汗白日分析戰事,回關雎宮看折子看到極晚,最近幾日才稍好一些。
她耳濡目染,知道林丹汗拚儘最後底牌,將實力強勁的部落全都牽扯進來,這是決定漠南命運的大戰,唯有大汗坐鎮指揮。她的丈夫雄心壯誌,她又如何會不支持,心甘在盛京為他守好汗宮,盼他大勝歸來。
國狩的事,她倒是第一次聽說,緊緊挽住他的手:“是上回的獵場麼?”
皇太極頷首,道:“場地無異,劃定的範圍不同。蘭兒在高台欣賞便罷,若覺無趣,叫小玉兒一道騎騎馬,自有人護著你。”
有他這話,便知成婚的統領夫人已被大汗移出了黑名單,再無挖參的危險。
海蘭珠憶起宮裡養著的白兔,深知一旦進入內圍,就再沒有撞上來的傻兔子了。何況大汗擔憂她的安危,諸位勇士爭鋒,她瞧瞧熱鬨就好,笑盈盈地答應下來。
……
鞍山狩獵的旨意下達,盛京被緊張戰意籠罩的同時,一陣熱潮湧動。據說今年的彩頭不輸以往,大汗還要考校年輕的八旗子弟,脫穎者將有跟隨親征的殊榮,霎那間掀起更高的熱浪,宮中侍衛齊刷刷參加,無數人疏通關係,但求一個名額。
“打聽出來沒有,拔得頭籌有什麼獎勵?”出發前夕,多鐸迫不及待地問親隨。
“爺,據說不比老汗王的牛皮弓差。”親隨忙說,“上回還是冰上蹴鞠的獎賞,奴才猜測,狩獵的頭名肯定不輸它!”
“說的有理。”多鐸點頭,隨即冷哼一聲,“去年前年都是你十四爺贏,今年爺不讓他。”
說到十四貝勒,親隨當即掛起了苦瓜臉。都那麼久了,十四爺前些日子親自捎來財寶,爺的怒氣還沒消呢?
往年狩獵,多鐸全幅身心都在壓住豪格,不讓他奪去十四哥的風頭上麵。
都說兄弟沒有隔夜仇,多爾袞從小護著他長大,多鐸哪裡會真的恨。不過是想起多爾袞為了一個女人,做了多少喪失理智的事,焦急的同時牙癢癢罷了。
如今又想,他哥愛怎麼著怎麼著。大汗可是和他說了,命他獨領一軍,擔起奇襲的重任,換言之,就是先鋒的先鋒,多鐸研究戰術還來不及,哪裡有閒心管他哥後院的破事?
擦完盔甲,多鐸換了把大弓繼續擦,目中滿是鋒銳:“從前都是我尊老愛幼,叫人小覷了十五爺的威名。明兒你瞧好了,還有鼇拜,他定不是我的對手!”
親隨:“……”
他附和著點點頭,片刻,不禁茫然起來。
十四爺……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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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正提筆寫著什麼,忽然覺得鼻尖有點癢。
書房外,響起管事低低的稟報聲:“爺,側福晉遣人端來綠豆百合湯,說讓您歇息一會兒。”
他一怔,擱下筆道:“端進來吧。”
不多時,沁涼的瓷碗擺在麵前,多爾袞垂目看著湯品,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管事進來端碗,見此暗歎一聲,爺向來不食綠豆,側福晉入府幾月,竟還不知曉爺的喜好,而爺……唉。
他說不出什麼話了。
管事走後,又有侍從前來稟報,語氣有些結巴:“琪琪格福晉……為明日狩獵鬨得厲害……”
這是多爾袞放在後院的眼線之一。
雖達不到無孔不入,女眷說了什麼話,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地步,但如今不比小玉兒掌家之時,他專注前朝從不操心,為府中安定,他必須這麼做。
聞言,多爾袞眼神一冷,又有些頭疼,半晌道:“叫她一並去吧。”
侍從一喜,忙不迭應是。
他們府上伺候的奴才,不喜歡側福晉,也不喜歡琪琪格福晉,隻是國狩這樣盛大的場合,各府向來都是大福晉與福晉出席。
隻有一個側福晉跟著,爺麵上如何過得去?
隨即陷入隱憂,瞧她們那水火不容的架勢,不要給貝勒府丟臉才好。
……
翌日天朗氣清,宮中儀仗逶迤,清寧宮大福晉與關雎宮福晉共坐高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