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皇太極道:“若有不決之事,與嶽托商量,這裡交給你,本汗放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多鐸睜大眼,往外走的腳步生生停了下來。
將領們大吃一驚,多爾袞猛地抬首:“四哥?”
掉落的竹筒軲轆轆滾在他麵前,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拾起。將領們有一個是一個,全都盯著京中送來的八百裡加急,視線隨著皇太極的手移動,猜測裡頭寫的什麼。
就如大汗所說,而今大局已定,草原無需他坐鎮,也不會再出什麼變數。但回京的決議太過突然,誰也沒有料到,難道是六貝勒遇上棘手的朝事……
皇太極收好竹筒,又問了一遍:“十四弟,你意如何?”
多爾袞上前一步,再沒有任何猶豫,拱手道:“遵令。”
大汗信重於他,他決不會辜負大汗的期望。
“好。”皇太極頷首,鳳目灼灼,“備馬!”
……
除了親衛,還有鼇拜統領挑的數名精銳,一人一馬追隨大汗回京。恩和氣喘籲籲跟在鼇拜身後,有心想問問他,念頭一轉,那竹筒大汗連他都不給看,鼇拜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皇太極一身戎裝,高居駿馬之上,溫聲對鼇拜道:“多鐸上陣拚殺,你又怎能落後於他?不必擔心我,去吧。”
語氣溫柔地讓人心驚,鼇拜霎時變得僵硬,恩和緊隨其後,生生打了一個激靈。
不好的預感越發濃重,他咽了咽喉嚨:“大、大汗……”
恩和要哭了,盛京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宮城失火,還是賊子造反,主子不如提示一番,也好讓他有個底。
臨行之前麵對兩個心腹,皇太極便不再隱瞞。他用眼神催促恩和快些,一拉韁繩,笑道:“本汗要當阿瑪了。”
笑容不同以往,甚至與他俊雅的臉龐並不相符,不像喜怒內斂,心思似海的當權之人,倒像恩和見過的傻樂侍衛,許多年前,那侍衛剛剛成婚。
鼇拜:“……”
恩和:“……”
他們對視一眼,鼇拜遲疑著,尚且沒有反應過來,恩和卻是渾身一震。大汗不是第一回當阿瑪,能讓他變得不像他的,卻隻有一個海蘭珠福晉,難道說,難道說……
長生天保佑,不必等到兩年,海蘭珠福晉有孕了!
堪堪掩下狂喜,恩和掐了自己一把,迫不及待想要做第一個道喜的人,哪知下一秒,馬鞭騰空而來,重重抽上他的馬身。
潑天的煙塵卷起,恩和瞬間不見了蹤影。
誰再磨蹭,誰就是與他作對,皇太極收起馬鞭:“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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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珠沒有將吉雅落水,還有審問阿娜日得出的種種秘辛寫在信中,托人送往草原。唯有哲哲抱病稍稍提了一提,其餘影響戰爭,影響大汗判斷,或是惹他震怒的事情,隻許延後再說。
為他料理宮中事,讓他後顧無憂,是她必須要做到的。
一切都等大汗歸來。
深秋已眨眼間過去,盛京入了冬,依稀可以窺見沁冷的嚴寒。乾燥的北風越發強勁,關雎宮早早用上炭火,襯得寢殿暖融如春日,海蘭珠倚在榻前,麵頰紅潤地做著針線。
太醫們輪流把過脈,都說脈象康健,但福晉萬萬不可輕忽,需服下溫和的安胎藥,過了三個月才算穩當。太醫說的就是金科玉律,吉雅簡直把她當易碎的瓷瓶一般,宮務隻許瞧一會兒,勞累的事更不許做,還找來宮外的小玉兒監督;博敦思慮再三,更是下令關雎宮的宮人守口如瓶。
如今唯有統領夫人,還有輔佐朝政的濟爾哈朗貝勒知曉,也是他派人往草原遞的消息。不知為何,濟爾哈朗貝勒對關雎宮有著足夠的善意,還是他提的建議,福晉有孕的喜事,等大汗回宮再昭告四方。
她同海蘭珠請示:“大汗不在,怎麼小心也不為過,依奴婢看,太醫院那頭也得叮囑,叫他們不得宣揚。”
海蘭珠失笑,自從診出喜脈,她們有一個算一個,稱得上草木皆兵。而今姑姑的命脈握在她手中,莽古濟公主投鼠忌器,絕不敢再動手,又有大汗留下的人手保護,誰也不能傷到她的孩子,但她沒有反駁,隻柔和地點頭。
小玉兒喜氣洋洋地陪著她,待博敦前去忙活,海蘭珠皺了皺鼻子,說起未完的話題:“安胎藥實在酸苦……”
它比補藥還苦,吃了蜜餞依舊不能抹去苦味兒。
見海蘭珠放下針線,巴巴望著她,小玉兒板起一張臉:“都說良藥苦口,我瞧著這些日子,表姐害喜減輕了許多,魚味兒也能聞了,當喝。”
她也得好好研究膳食,把表姐喂得長肉,長得多多的才好,這臉可不能再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