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傾倒的藥瓶,雄蟲就這麼維持著包紮的動作,眉頭微皺,仿佛陷入了苦惱的沉思中。
棕色的藥劑在白色的地毯上快速蔓延,很快就弄臟了一大片。
任誰看到了這樣的畫麵都會心疼得倒抽冷氣,這地毯一看就很貴,一下子就毀掉了。
淩看著雄蟲糟糕的包紮手法,心裡有些忐忑起來。
這樣包紮的話,不僅效果不好,平時也很妨礙日常起居。
他張了張口,又壓下了喉嚨裡的聲音。這個傷口就是他造成的,而且自己還是被他擄來的,不論如何都不應該由他開口——這隻雄蟲就不能讓彆的蟲族給他包紮嗎?!
……
陸墨將繃帶完全紮好,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挑了挑眉。
哎呀,幸虧自己動作快啊。
否則,這傷口就要自己好了。
完成最後的進階後,陸墨的身體素質有了巨大的飛躍,如今他的身體素質已經和頂級的雌蟲不相上下,這點傷不消半小時就會愈合,連一點傷疤都不會留下。
這麼費勁扒拉地包紮,完全是為了……
因為他真的很不想麵對淩。
如今的情況一目了然。不管是因為什麼,淩的身體似乎因為他突如其來的發、情、期而縮水了。
看樣子,連記憶都一並回到了那個時候,淩尚且不認識自己。
但是。
但是啊……
陸墨往後一靠,完好的左手搭在嘴唇上,他低頭時帽簷投射下來的陰影遮住了上半張臉,這樣一來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否則就會被淩發現,他此時的眼睛裡充滿了動搖。
當燈打開的一瞬間,陸墨很難描述清楚自己的心情。蟲族的壽命和人類不同,但淩看上去完全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臉龐還未完全張開,但已經能看出來,日後一定會長得極其美貌。
陸墨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淩。生澀的,慌亂的,沒有了那種掌握一切的鎮定,他看起來是如此地狼狽,甚至隻能掙紮著用最後一點力氣保護自己。
他見過淩哭泣的模樣,但那和這一次是不同的,具體哪裡不同陸墨並不能很確切地說出來。
他隻知道,自己的心裡某一處塌下去了一塊。
但是!!
心裡軟下去了,唧唧卻站起來了啊!要不是被咬了,估計他當時就能喪失理智把淩抱住然後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救命啊!!
救命啊!!
淩現在隻是個未成年的崽啊,甚至沒有記憶了,你還是不是人啊!
陸墨幾乎要哽咽了,要不是帽子擋著,淩一定能看到他的眼角有淚花在閃爍。
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淩呢?
一時間,兩隻蟲都陷入了沉默中。
最後還是淩先開了口,他抬起頭,表情充滿了警惕和防備:“你把我抓到這裡,有什麼目的麼?”
像一隻刺蝟,張開了全身的刺,防備著陸墨。
在他的注視下,雄蟲輕輕地歪了歪腦袋,鬢邊一縷頭發晃悠著:“不,我不是——”
不是什麼?
淩全神貫注,但雄蟲卻打住了話頭,緘默不言了。
他忍不住問道:“不是什麼?”
雄蟲放下了交疊的腿,十指緊扣放在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淩。
他突然變得極具壓迫力,聲音也變得冰冷極了:“你覺得我還能有什麼目的?”
挺直的鼻梁下,雄蟲的嘴角微微勾起:“隻是突發奇想,想嘗嘗軍雌的味道罷了。”
……
陸墨來到淩的麵前,伸手拈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淩被迫仰起脖子,下意識想要咬下去,卻被雄蟲警告地捏了捏下巴,雄蟲移開唇,在他耳邊輕聲道:“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淩的動作一僵,銀色的眼睫抖了抖。他垂在身邊的手,原本緊緊地攥在一起,無力地張開了。
接下來,他隻是安靜地接受著陸墨的親吻,直到幾乎要窒息,他才勉強推開了陸墨,趴在陸墨的肩膀上喘、息。
微涼的手順著他的衣領,往下滑去。
雄蟲的聲音漫不經心:“你幾歲了?”
淩閉了閉眼,心裡一片冰涼:“三十二。”
……
雄蟲“霍”的一下推開了他,綠色的雙眸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你——還沒有成年?”
淩被推得倒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陸墨:“是啊……”
雄蟲低聲咒罵了一句:“該死,搞錯了!沒有成年的雌蟲,要怎麼給我生蛋?”
隻有經過了蛻變期的雌蟲,才能為雄蟲誕下幼崽。在蛻變期之前,哪怕再怎麼努力,也隻是無用功。
“聽說軍雌的繁衍能力最強,我才弄了隻軍雌回來,結果是個不能用的。”雄蟲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我才不會在你身上浪費精力。”
陸墨掐著淩的肩膀,將他粗魯地扔到了地上:“你休想爬上我的床。”
淩睜大了眼睛,氣得麵色發紅:“明明是你——”
“哈?”
陸墨環抱雙臂,趾高氣昂:“那是我的錯了?是我這個高貴的雄蟲做錯了事?”
淩嘴角都在抽抽:“既然如此,您可以放我離開了嗎,我目前還在軍隊服役——”
陸墨冷笑一聲:“你想得美。”
“在我消氣之前,你都得留在這裡,給我為奴為仆,給我當牛做馬,懂嗎?”
淩:“……”
陸墨:“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你……你就在地上睡,不準離開這個房間。”
他補充道:“你敢違抗的話,我就把你扔給老鼠做雌侍。”
淩的肩膀都在抖,但他居然還是忍了下來,壓著聲音道:“是,尊、貴、的、雄、蟲。”
“這才對嘛。”
陸墨關掉燈,躺了下來:“對了,晚上不要襲擊我,畢竟我長得很帥。”
淩無聲地揪著地毯上的長毛。
他剛剛,到底是為什麼會覺得愧疚啊!
那隻是假象而已,這隻雄蟲簡直是世界上最討厭,最無恥的雄蟲了!
“聽見了沒?!”
淩深吸一口氣:“是,聽到了。”
……
陸墨躺進被子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靠他自己是絕對不行的了,隻要淩看著他,他就覺得自己的尾勾在狂拉警報器。
那麼——
他捂住嘴,無聲地流淚。
隻有把淩惹到七竅生煙,讓他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臉色,自己才能勉強克製住。
係統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愧是你。陸墨,從今以後我對你的覺悟,又加深了一層認識。】
陸墨含淚道:【我想當一個好蟲。】
……
在帝星,春夏秋冬四季,其實很不明顯。夏天熱得要命,可是夏天一過去,才幾天而已氣溫就逼近了隆冬臘月。
——即使現在名義上還是初秋,但夜晚的溫度已經很涼了。
蓋著被子剛好,但躺在地板上就會冷得受不了,尤其淩現在的身體狀態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他抱著自己,微微蜷了起來,實在是太冷了。
他在手掌中嗬著氣,心裡一片迷茫。
從今以後,該怎麼辦呢?
回想著過往種種的一切,淩逐漸陷入了朦朧的夢中……
但就在他馬上要睡著的時候,隻聽得床上傳來“嘎吱——”一聲,某隻討厭的雄蟲在夢中來了個仰臥起坐。
“熱死了啊!”
然後長腿一掃,就將一床被子掀到了地上。
“涼快多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躺回了床上,抱著最後一床被子又回到了睡夢中。
淩:“……”
他坐起來,盯著陸墨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被子,眼裡浮現出掙紮和猶豫。
過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悄悄爬過去把被子拖了過來。
隻要在這隻雄蟲醒過來之前,把被子扔回床上就好了。
隻要不被發現就好了。
淩將被子抖了抖,鑽了進去。
被子裡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氣味,如同夏日雨水那般。淩被這股味道包裹的時候才想起來,方才雄蟲的身上就是這股味道。
簡直就像自己在他懷裡睡著了一般……
淩憤怒地隔著被子,搗了地板一拳。
自己怎麼會生出這種奇怪的想象的?那隻是一隻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的雄蟲!
————
陸墨睡得並不是很好。
他早已習慣了淩在他身邊,淩突然不見了,他實在是不太習慣。
這導致他在大清早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地板上,厚厚的被子卷成毛毛蟲的模樣,從縫隙裡露出一縷銀色的發絲。
陸墨無聲地笑了很久。
咦,淩小時候居然是這種睡姿嗎?他還以為淩會是很乖巧的那種睡法……
儘管知道淩的性格裡可能還隱藏著活潑的一麵,但介於他在自己麵前,向來是優雅沉穩的模樣,陸墨很想去想象具體的細節。如今看到了還是有些驚奇呢……
啊,對了。
陸墨輕輕地從床頭櫃上拿起通訊儀,調換到拍照功能。
然後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將通訊儀的鏡頭對準了地上那條毛毛蟲,伸手撥開了一點被子。
淩柔軟的臉頰蹭著被子,他睡得太熟了,臉頰上暈著粉紅,加上他還未完全褪去的絨毛,看起來簡直和大福一模一樣。
好、好想戳。
陸墨抱著通訊儀簡直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了,他用另一隻捂著心口,在心裡呐喊著:
我的老婆天下第一可愛!!!
“唔……”
或許是光線突然變強,淩的睫毛動了動,逐漸睜開了眼睛。
黑發綠眸的雄蟲冷冷地看著他:“我親愛的小奴隸,你這是在乾什麼?未經主人的同意,你就擅自——”
他話音未落,淩又閉上了眼睛,感覺意識深深地墜了下去……
“你怎麼了?”
“淩?”
“淩!”
雄蟲的聲音越來越遠,淩歎了一口氣,自己真是病得不輕。
居然還夢到那種雄蟲,會這麼焦急地關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