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緩聲說著,目光卻不禁落向林竹。
林竹抱著胳膊靠在車上,正一絲不苟地監督恐嚇著記者,察覺到他的視線,揚起臉朝他露出明亮笑容。
小土匪一樣。
林竹的笑容向來很有感染力,鐘杳禁不住跟著他牽起唇角,目光微動,還未成型的隱約笑意卻又淡下來。
……
將眼前的問題答完,鐘杳抬手做了個手勢,語露歉意:“抱歉,我的時間有限——”
“不打擾您!”
記者們感動得幾乎落淚,立刻配合地停住話頭,紛紛扛起機器:“請您快去忙!”
鐘杳微愕,不及反應,記者們已經扛著機器轟然而散,爭先恐後地逃離了燦星的大門。
“放心,他們至少半個月不敢再回來!”
林竹早習慣了這種待遇,信心滿滿拍胸口保證。撐著車門要站起身,冷不防被曬得滾燙的車身一灼,吸著涼氣一腳踩空,身子也跟著歪了歪。
一隻手臂將他穩穩扶住,掌心覆上額頭。
林竹微怔,在手臂間抬頭,正迎上鐘杳深邃的漆黑瞳光:“不舒服?”
汗水順著額角滾落下來,林竹本能地眨眨眼睛,鐘杳抬手替他拂淨,沒再多說,拉開車門扶著他坐了進去。
剛剛采訪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們的位置還算有些蔭涼,卻畢竟是室外,熱浪依然是免不了的,人人額間都帶著些汗——可林竹的汗卻出得有些格外多了。
那雙眼睛裡向來都是亮著晶瑩如鑽的光芒的,可在他無意間瞥過去的一眼裡,卻覺得林竹目光似乎有些發眩,像是正在頭暈。
——不過也隻是那一瞬,再留意時,就又和平常一模一樣了。
鐘杳的車能提前開啟空調,一開車門就是沁人心脾的涼氣。林竹享受地融化在後座上,抬手扯鬆板板正正的領帶,眯了眼睛朝鐘杳笑。
“就是熱著了……那些記者太會挑時候!扛那麼沉的機器,居然也不嫌熱不怕累……”
他的嗓音清亮,明明是一本正經的抱怨,嘟嘟囔囔個不停,居然也一點兒不叫人心煩。
鐘杳給他拿了瓶水解渴,望了他一陣,眼裡漸漸重新有了笑意,又多塞給他一罐可樂,讓他攥著冰一冰手上被燙的掌心。
林竹歡呼:“我的命是鐘老師給的!”
“胡扯。”
鐘杳失笑,屈指在他額上輕輕一敲,合門起身,繞到駕駛座上了車:“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不商量安排了嗎?”
林竹打挺坐直,神色認真下來:“有一就有二,今天的采訪過後,燦星一定還有彆的手段。咱們得快點兒準備,最好三天內拿出新的通稿來,或者參加個綜藝訪談,或者進個組……”
鐘杳溫聲攔住他話頭:“我想好了,《無橋》很合適,今晚我們約個地方細談。”
《無橋》是一部以民國時期為背景的電視劇,林竹給他預定的是個十集就犧牲的角色,論戲份不過三番,可要論出彩程度,卻幾乎足以蓋過全劇中的所有人物。
這部劇的劇組是有名的保質保量,導演也以挑剔苛求脾氣古怪著稱,也不知道林竹是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能把這個角色在手裡扣到現在。
隻不過——這些都是稍後要操心考慮的事。
鐘杳思緒一閃即回,單手扶著副駕椅背,回身望他:“現在,你先回去睡一覺。”
林竹微怔,抬眸望他。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鐘杳朝他笑了笑,把眼鏡摘下來,雙手架回年輕經紀人的鼻梁上,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偏軟的發質溫順地蹭在掌心,鐘杳忍不住又揉了兩下,翻出條毛毯遞給他:“困了就躺一會兒。身上還有汗,空調涼的話就蓋上,小心著涼。”
林竹抵抗不了他這樣的注視,本能接過毯子,本能翻出手機搜出家裡的定位,本能交到了鐘杳手上。
鐘杳的手寬大修長骨節分明,掌心穩定溫暖,兩隻手交疊,有細微的熱度在空調的涼意裡滲過皮膚。
手機的呼吸燈閃了閃,忽然又彈出了兩條消息。
大哥哥哥哥哥:小竹,大哥要加班到很晚,阿姨放假了,你在外麵多買點好吃的。
大哥哥哥哥哥:[轉賬消息]
林竹:“……”
鐘杳拿著手機,半晌先笑出來,把手機遞回去:“算了,去我家吧。”
林竹的狀態看起來的確不太好,至少得有人照顧才行。
鐘杳不清楚他出了什麼問題,但至少體會得到林竹並不想被彆人知道,也就不再追問,回身扣上安全帶:“有點亂,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