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放下劇本。
已經順利逃出劇組、坐上了跨國航班的編劇,忽然在飛機上狠狠打了個噴嚏。
……
林竹身上的襯衫被撕扯得亂七八糟, 八麵透風鬆手就掉。鐘杳及時過去, 把人堵在補光燈不太照得到的地方, 眼疾手快抬手幫他係了粒扣子。
衣服總算堪堪掛在了身上, 林竹鬆了口氣, 撒開手壯烈抬頭:“鐘老師——我準備好了!”
鐘杳一哂,替他抻抻衣領。
少了平時一本正經的職業裝束,年輕的經紀人反而比平時減了些單薄感。
和常年健身腹肌分明的鐘影帝相比,林竹的肌肉線條不甚明顯,卻勝在柔韌流暢。加上他原本就生得精致, 即使衣服上除了窟窿就是血, 居然也沒顯出多少狼狽來。
大概是為了配合劇情,林竹的身上也添了些彩,半隱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倒襯出幾分異於平日的英氣。
“我還沒準備好。”
鐘杳看著他, 半晌自己先輕笑起來:“怎麼辦?我還真是頭一次看這一版的劇本……”
編劇的心思,他這會兒大概也猜出來了。
這一場主要是靠他的主導, 隻要他不喊cut,怎麼演林竹都得跟著配合。
編劇大概是真擔心他這個無論熒幕還是現實都沒動過真格的老演員不知道怎麼實際操作,給他的那份劇本寫得詳實細致起承轉合,關鍵環節甚至還喪心病狂地畫了十來張分鏡。
……
結果被他一眼沒看就直接塞給了林竹。
鐘杳揉揉額角,看著年輕經紀人微微睜大的琥珀色眼睛, 心口的一點柔軟慶幸悄然泛上來。
幸好林竹還看不懂那些狂草的印象流抽象派分鏡……
“您現在看!”
林竹見他神色有異,隻當鐘杳為難, 連忙拎住衣服:“我再晾一會兒,這樣涼快……”
年輕的經紀人涉圈不深,也沒意識到劇本裡借分鏡隱藏的真正奧秘,還沒意識到編劇的腦洞已經歪到了那麼嚴重的地步。
林竹隻是被分外狂放的劇情嚇了一跳。既覺不好意思,卻又被那些尤其溫軟熱絡的文字引得臉紅心跳,沒舍得還給鐘杳,自己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幾遍。
鐘杳啞然,輕笑著搖搖頭:“來不及了,我自己發揮吧……放心,絕不拖你後腿。”
從藝這麼多年,在國外也沒少見識過真開放到藝術級彆的紀錄片。說沒拍過那種親密鏡頭是真的,可要說什麼都不懂,鐘杳自己都不信。
那份劇本……流程沒問題,細節上多少有點兒過火了。
關鍵劇情都隱藏在分鏡裡,劇本也畢竟多少有所透露。看到劇本的時候,鐘杳就明白了林竹當時為什麼看份劇本都得深吸口氣洗手焚香。再想想自己當時半真半假的威脅,更覺頭大如鬥。
拿枸杞茶威脅人家讓自己抬下巴喂藥,還摟懷裡換衣服,還得笑一下才給吃青團……
常年拍戲,鐘杳業務的精湛程度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看到分鏡的一刻,虛擬劇情已經印在了腦海裡。
自己怎麼能這麼過分?
被震撼得神誌不清的鐘影帝已經開始代入人物,閉了閉眼睛狠狠自責,清心寡欲抬頭。
這場戲是為了給林竹解開心結的,鐘杳不可能在鏡頭底下對他這樣輕薄,更一點兒也不想讓他誤會自己輕浮放蕩,難得緊張了半晌,見到那雙眼睛裡依然清澈乾淨,懸著的心才總算稍許放下。
“都準備好了?”
副導演拿著本子湊過來,看兩人氣氛融洽,笑吟吟拍了兩下手:“來來,說戲,說完了就開拍……”
鐘杳點點頭,在林竹背後輕輕一攬,把人帶了過去。
這一場原本不在拍攝的計劃裡,是為了鐘杳臨時加的戲。編劇靈機一動,把劇情徹底融進了主線裡麵,再怎麼剪都總得留下幾個鏡頭,展源暴露的劇情也跟著合理自然了不少。
隻是這樣劇情上要調整的零碎部分就多出了一大堆,編劇拋下大綱走得突然,衛戈平憋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正陰沉著臉色和幾個小編劇坐在一塊兒,提著擴寫續寫的具體要求。
副導演喝了口茶,拿起劇本。
“這是風頭最緊的時候,小少爺已經知道了展源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了自己家投誠親日的立場。”
副導演手裡拿著的是編劇交上來的第三套劇本,劇情正常風格嚴肅,交上去準能過審的堂堂正正:“但他不在乎,還想去告訴展源身份暴露了,叫他快點兒隱蔽起來。家裡不讓,給他關了禁閉,他拚了命逃出來,想給展源報信……”
林竹輕輕點頭。
“差不多就是這樣,後麵的劇情就是展源照顧你,你昏昏沉沉告訴他快走,被他拒絕了,還給了你一張出洋留學的推薦信。”
“他照顧了你一宿,等你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去赴那場鴻門宴了。”
副導演說完了大致劇情,翻翻劇本,無奈一笑:“梁老師這劇本真夠簡潔的,就寫了這麼兩行……”
林竹:“……”
鐘杳:“……”
坐在飛躍大洋上空的飛機上,編劇揉揉鼻子,又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說話間布景已經就位,光替也簡單過了兩遍身位。衛戈平交代好了要求過來,在監控鏡頭前坐下,一切準備就緒。
鐘杳這時候還沒到上場的節點,替林竹理理衣服,含笑溫聲:“用鼓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