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
“好了好了,等拍完我們幫您一塊兒找。”
執行導演不明就裡忙打圓場,隨口找了個理由,往外一個個請人:“衛導也說了,咱們這場戲劇本寫的太少,確實得靠老師們自己找狀態——這麼一大堆人擠在這兒,鐘老師經驗豐富不要緊,小竹該入不了戲了……”
林竹聞言撐身,正要配合地朝眾人雙掌合十歉意賠禮,卻被鐘杳輕輕扶住了肩膀。
林竹輕輕抬頭:“鐘老師?”
又叫回老師了。
年輕的經紀人眼睛還乾淨得要命,顯然根本沒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對。鐘杳沒急著糾正他,替林竹把話筒往衣服裡彆了彆:“不是……是我自己這樣找不著狀態。”
片場不能下大咖的麵子,哪怕出了什麼問題也隻能找彆的人頂上,算是劇組裡約定俗成的老規矩。
鐘杳也知道這個,當然也清楚為什麼執行導演會繞開他,找和劇組關係更親近、又不是正式演員的林竹來打個幌子。
原本也算不上是多大的事,可鐘杳就是忍不住地去在意——他沒辦法不讓自己去在意。
當初的小林竹自己一遍一遍練著基本功的時候有多枯燥多艱苦,打磨練習的時候累不累疼不疼,放棄轉向幕後的時候又有沒有過不舍黯然。
在他突然選擇了息影三年,選擇了暫時離開國內的影視圈的時候,那個一心以他為目標,自己悶著頭一遍遍練功一點點鑽研的男孩子,當時又在做些什麼……
他想知道。
做經紀人當然是林竹自己的選擇——可隻要他在片場上,在鏡頭下,下過這樣的苦功夫,就該是值得任何人尊重的。
鐘杳一笑,安撫地揉了揉林竹頜下,輕攬著人躺下去,誠懇頷首:“麻煩諸位了。”
有了鐘杳開口,事情無疑更好辦。執行導演鬆了口氣,膽子更大挨個請人,終於把無關人等都送到了屋外,隻留下了必要的工作人員。
鐘杳這次沒再有異議,第二幕終於順利開始了拍攝。
病著的小少爺遠比林竹要難伺候。
編劇給的人設是桀驁驕縱不服管束,即使病得再難受也絕不服軟。那一瞬在展源麵前展露的脆弱已經觸及了底線,被半強製抱著去清洗包紮換好衣物,幾乎已經到了炸毛的底線。
鐘杳依然帶著十足耐心,把藥碗端過來,耐心地勸著他喝藥。
林竹微闔著眼睛沒什麼精神,聞到苦澀藥味,就把臉不情不願地彆過去:“我不喝。”
“不算苦。”
鐘杳攪了攪,自己先嘗了一勺,柔聲哄他:“聽話,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說了不吃就是不吃!”
林竹手裡連台詞都沒有,自己琢磨了大半宿才總算根據人物性格編了幾句台詞,霍然睜眼不耐推開:“你都不聽我的,我乾什麼要聽你的?你——”
兩人離得太近,他這樣一推,就正撞在了鐘杳拿著碗的臂間。
眼看冒著熱氣的湯藥要灑在鐘杳身上,林竹心頭一緊,顧不上還在戲裡,匆忙抬手去攔。
鐘杳手上卻早已經輕輕巧巧一轉,把險些灑出來的藥汁穩妥盛回碗中,身形跟著微微一旋,把自投羅網的小少爺展臂穩穩當當擒到了懷裡。
林竹:“!”
窗外隱約飄進來半聲縹緲的口哨。
灑藥純屬意外,發展到這一步,劇情已經和劇本出了不小的岔子。
展源該拿糖逗他笑的情節、解開衣服檢查他掙紮有沒有引動傷勢的情節、半哄半逗引著他臉紅羞憤又不敢說話的情節,都被這仿佛早料準了的一抱輕輕中止。
林竹心跳得飛快,胸口卻漸漸安寧下來。
鐘杳身量比他高出許多,輕鬆就將他禁錮在懷裡,手中藥碗輕擱在桌上,被熱度熨得微燙的掌心覆在腦後,一下一下慢慢揉著:“還生氣?”
林竹不光不生氣,還心心念念想喝鐘杳親手喂的藥。
看著鐘杳剛喝過一口的板藍根,林竹眼眶憋得一度微燙,心痛不已地按下雨後春筍一樣蹭蹭冒出的念頭,兢兢業業走著人設:“你都不是我的老師了,用不著你管我……你還給我喝這麼苦的藥……”
鐘杳單手輕鬆圈著懷裡不住折騰的小少爺,空出的右手在身邊一摸,拈起了個圓敦敦的青團遞過去。
……都不讓自己笑一個了嗎?
好不容易偷偷在洗手間練了半個小時的笑一個,林竹竟然莫名生出點兒失落,遲疑著抬手要去接,卻被鐘杳輕輕避開。
林竹心頭茫然,外強中乾含怒瞪他。
鐘杳落下視線,一手攬了他往肩頭靠下來,右手又向前遞了遞,含笑把青團直接喂在了他的唇邊:“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