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輕輕一悸。
鐘杳在他麵前半蹲下來。
為了契合場景,這一場開拍前鐘杳就脫下了那件染了血的風衣, 隻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衫, 胸前口袋上緙了一小朵精致的縫花。
映在燈光下, 溫柔得像是夢裡的寧靜海洋。
他半蹲在林竹麵前, 握著經紀人冰冷輕顫的手, 聲音誠懇溫柔:“我要。”
鐘杳沒再說更多的話,林竹心底某一處牢牢鎖著的堅固殼子卻忽然像是硬生生潰開一道破口,胸口忽然呼呼透風,疼得他忍不住輕輕吸著涼氣。
“我準備好了……”
林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兒發啞, 幸而大概還不至於影響拍攝。
林竹閉了閉眼, 目光依然追在鐘杳身上:“我們……能開始了嗎?”
他已經很久都不記得要怎麼放縱自己哭出來了,要把這些年好不容易愈合作繭的心事剖開,他還沒做好準備。但趁著這一場戲,在有鐘杳在的地方, 好好的、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他似乎還能做得到。
鐘杳望他片刻,輕輕一笑:“當然。”
鐘杳按著林竹的膝蓋, 沒叫他動,自己撐身站起,將他的小少爺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上。
場記手裡的打板聲響起,沒人喊場, 拍攝靜悄悄開始。
鐘杳這一次顯得異常安靜,沒有拿青團逗他, 也沒再同他閒聊十裡洋場的繁華景致。還沒等林竹開始入戲耍橫,就將人一把牢牢箍在了懷裡。
林竹在他懷裡微微掙紮了一下,不再動了。
鐘杳低頭看了看他的神色,眉宇間重新帶了溫和的笑影,拿手背貼貼他的臉頰,去拿藥喂他。
林竹閉上眼睛躲開,鐘杳卻並不著急,抱著他輕輕拍哄,依然舀起一勺,吹涼了喂在他唇畔。
無法忽略的溫柔幾乎能將人生生溺斃,林竹僵硬地坐著,原本準備好了強撐著走劇情的念頭終於被水磨工夫悄悄遣散,胸口微弱起伏。
這和原本設計的一點都不一樣,衛戈平漸漸蹙起眉,起身剛要喊卡,就被探進來的幾隻手配合默契地捂住嘴拖出了門。
門擠開了條不大的小縫,場記副導燈光錄音一個接一個被外麵的人偷出了片場。
攝像儘職儘責地調整好最後一個固定機位,抬頭茫然四顧,背後一涼,也被人無聲無息拖了出去。
……
鐘杳將碗輕輕放下。
喂藥的進度不順,一碗藥硬生生涼了大半。鐘杳扶著懷裡的人輕靠在軟枕上,起身作勢準備去再煎一次,袖口忽然被死死攥住。
“彆走。”
細瘦的手指用力揪緊那一塊兒布料,林竹低著頭,瘦削的肩膀輕輕悸栗著,聲音低弱、像是服軟又像哀求:“老師……展源,彆走……”
鐘杳站定,輕輕閉了閉眼睛。
他忽然有些後悔。
要是沒有劇情的束縛,徹底拋開他們扮演的角色——要是現在能什麼都先暫且不管,他就能好好把林竹抱在懷裡,無論林竹想叫他什麼,想和他說什麼,他都能一字不落地聽著。
隻是……這樣一來,林竹說不定又會低頭靜靜坐上一會兒,一抬頭又朝他笑得好好的了。
沒有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時間,鐘杳收斂心神,重新坐下,柔聲開口:“老師不走。”
林竹身上顫抖得更厲害,呼吸聲已近粗礪。
鐘杳靜靜聽著,神色平靜溫柔,喉間幾乎已泛起淡淡血腥氣。
鐘杳俯身,抬手輕輕撥開他的額發,曲起的手指在他眼尾輕輕一按。
像是被他手上的溫度燙得驚醒,林竹拚命開始掙紮,踉蹌著凶狠地往床下撞,卻被鐘杳牢牢裹進懷裡。
平時蟄伏在洋場儒商外表下的內裡終於鋒芒一現,鐘杳將他箍在胸口,力道強悍得不容違逆。
林竹急促喘息著,一把攥住他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