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 / 2)

原始劇本裡的展源沒有牽掛,有了小少爺的展源有。

酒店後方是港口,那封推薦信附著的是今天的渡輪船票,被他抱在懷裡治傷喂藥的少爺,現在應當正在那艘引渡船上。

鐘杳平淡的神色動了動,目光像是在找著什麼,然後停留在鏡頭外的虛空一點,眉宇化開溫淡笑意。

林竹不及回神,胸口忽然狠狠一顫,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鐘杳在看他。

幾個煙霧發生器都在鏡頭前麵,現場的視線沒有劇裡的濃霧遮擋。衛戈平為了親身監督拍攝效果,拍攝組離得並不遠,他並不近視,什麼都能看得清楚……

——即使他看不清楚,他的能力也不會給他商量緩和的機會。

接觸到鐘杳視線的下一刻,屬於鐘杳此刻的全部心聲就已經溫柔地、不容逃避地,儘數灌入他的腦海。

林竹閉緊眼睛,渾身上下都在本能地輕輕戰栗。

每次讀心都是對他人的一次窺探,善惡雜念,交織錯綜,劈頭蓋臉地迎麵撲過來,勢必不會有多好受。

可鐘杳的心音卻遠比他所觸碰的每一個目光更加溫柔。

林竹腦中不僅沒有感覺到每次衝擊下的細微眩暈,反而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撫過,耐心細致地摩挲著每條陳創新痕……還要細細地問他一句,還疼不疼。

不疼了,摸摸就不疼了。

林竹閉緊眼睛,眼眶悄悄紅了一圈。

他既貪戀這樣的輕鬆溫暖,又不敢去聽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正要趁著沒來得及反應將心神攪亂,腦海中已經響起熟悉的低柔嗓音。

“……還難過嗎?”

林竹胸口忽然尖銳地刺痛了一下,豁然睜眼。

聲音安靜下來。

鏡頭前的幾個先導炸點引爆,鐘杳立刻被早準備好的工作人員順利接應下來。

確認了所有人都到達安全區,早預備好的炸點就被一齊引爆,將樓中日軍猝不及防的嘶吼痛罵聲輕易吞沒。

展源用自己當做陪葬,把整個糾察分隊,同那個他始終亦敵亦友的政黨所有至關重要的機密一起,永遠留在了這裡。

至此,鐘杳正式殺青。

林竹輕喘了兩口氣,確認了剛剛並不是自己的幻覺,忐忑又小心地按上心口。

十二年前,在他被還是少年的鐘杳從泥水裡抱起來的時候,其實也曾經正麵迎上過一次鐘杳的目光。

隻是那個時候,他在鐘杳的眼睛裡什麼都沒能看見,所以一直認為自己那時候燒得太厲害,乾擾了能力,沒能讀得成功。直到剛才,他才恍惚意識到——鐘杳當時,想得可能就是他。

想救他,想給他治病,想儘力找個什麼辦法,把他從泥濘裡拉出來。

鐘杳的念頭很簡單,這樣想著,所以就這樣做了,以至於他那個時候一度以為自己什麼都沒能讀到……

林竹試著攏了攏心神,又仔細聽了聽,再一次對自己悄悄確認。

腦海裡確實不再有聲音,就好像剛剛那麼溫柔又不容抗拒地充斥了他腦海每一處的、根本做不到自欺欺人不去聽的心聲,原來其實也不過就隻是這樣一句話。

鐘杳在想,他的經紀人,現在還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