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抬頭。
鐘杳從掩體後繞出,帶著一身未褪的硝煙氣息,單手解開板正的西裝衣扣,大步朝他走過來。
鐘杳罕少會顯出那樣著急的樣子——他甚至並不繞過腳下磕磕絆絆的廢墟殘垣,一撐就穩穩躍上去,幾乎是抄了條最短的直線,片刻不停地朝林竹設法靠近。
林竹抿起唇角,整個人同上一刻還徹底沉浸著的角色飛快剝離,小心存放在暖乎乎漲滿胸口的沁甜熱流中的心臟重新充盈,活潑地跳動起來。
他不怕了。
不難過了,不怕了,也一點兒都不疼了。
林竹看著他,唇角忍不住輕快抿起,眸子亮起鮮亮光芒,跳起來朝著下麵揮手:“鐘老師,你不要動,站穩——”
鐘杳微怔,抬頭迎上他滿眸的清亮笑意,旋即回神,整個人繃緊了的壓抑氣勢瞬間消散乾淨。
鐘杳抬頭一笑,張開手臂。
廢墟實在難以通行,林竹飛快地撿著安全的地方,蹦蹦跳跳衝下來,被鐘杳整個揉進懷裡。
有力的心跳聲隔著胸膛飛快傳過來,林竹伏在他胸口,放心地收緊手臂,牢牢抱住鐘杳。
“不叫你演戲了……以後不叫你演戲了。”
鐘杳一遍遍順撫著他的脊背,執意用整個胸肩牢牢裹著他,聲音比平時還要低沉稍許,倒像是比他還要更被這一場戲給嚇得不輕。
他一聽到衛戈平用對講機聯係工作人員就覺出不對,正要趕過來,就被特意增派的人手給圍了個結結實實,隻能眼睜睜看著林竹把這一段演完。
天知道在聽見林竹說那一段台詞的時候,他有多想把編劇先一炮轟了再親手厚葬。
林竹在他懷裡放鬆下來,抬手用力揉去眼中水意,仰頭朝他笑:“鐘老師。”
鐘杳低頭,耐心等著他的下文。
林竹卻不往下說了,隻是有一聲沒一聲叫著,眼裡盛滿了晶晶亮亮的光。
鐘杳徹底放心下來,穩穩攬著害他提心吊膽的經紀人,往懷裡掂了掂,笑著低頭:“高興了?我跟副導演說了,未剪輯的原片還給咱們,720p以上清晰度的劇組還是有版權,記得彆流出去就行……”
“高興了。”
林竹聽他說什麼都覺得滿足,一下下點著頭,手臂又忍不住往緊裡收了收:“特彆——特彆高興……”
林竹的情緒波動似乎不隻是為著這一件事,鐘杳隱約有所察覺,卻沒急著追問。隻是輕輕一笑,掌心難得的添了點兒力氣,揉了一把林竹微仰著的腦袋。
他家經紀人高興就行了。
鐘杳擁著他,慢慢胡嚕著掌下手感極好的柔軟短發,目光照場中一掃。
衛戈平在一幀一幀檢查回放,副導演指揮著工作人員確認炸點是否已經徹底全部安全回收,場務正忙碌著收拾爆炸後的一片狼藉。佇立了幾個月的外景已經徹底成了一片廢墟,製作主任正蹲在邊上心如刀絞,腦袋頂上赫然陰雲密布見神殺神。
不是個潛進休息區偷殺青蛋糕喂經紀人的好機會。
鐘杳稍感遺憾,鬆開一臂,攬著林竹回到拍攝區:“走吧……等劇組把東西撤回去,咱們倆就能殺青了。”
殺青後的慶祝是慣例,他們這一場聲勢浩大,要等所有人都回到休息區,還要彼此互贈禮物聯絡感情,至少還得多耽擱半天的時間。
不能立刻就把人領回家,鐘杳心中多少有點兒遺憾,一路耐心哄著林竹說想吃的東西,心裡已經規劃起了中秋晚上的菜譜。
“效果挺好,帶子直接送過去。叫他們趕緊剪出來,主要用這裡麵的素材,切中秋團圓這個點,三分鐘以內給我往死裡虐……”
衛戈平剛剛檢查完攝像帶,正和助理吩咐第二份先導片的要點,一抬頭見鐘杳把人領了過來,居然有點兒不習慣:“這就抱完了?才十五分鐘,你倆感情出問題了嗎?”
“怎麼了怎麼了?”
副導演見慣了片場的露水情緣,就聽見了衛戈平的最後一句,聞言大驚失色,忙插話勸解:“不能這樣,戲是假的,聯絡起來的感情是真的。你們年紀還輕,得學會珍惜……”
鐘杳:“……”
鐘杳輕咳一聲,把熟透的經紀人往背後藏了藏:“多謝關心,我們挺好的。”
衛戈平狐疑地來回看了看,沒再多說,招招手把林竹找過去商量片酬。副導演來回看了看,還要再勸,忽然被鐘杳悄悄拉到一邊。
“真出問題了?是不是因為剛才的事?”
副導演滿心焦急,生怕兩人被衛戈平棒打鴛鴦:“我能幫忙解釋!是導演非得連著拍的,還找人按著你不讓你出來,要不是掀了三個人,你那時候都跑不出來……”
“不是——這個不重要。”
徒手掀翻了三個人的鐘影帝擺擺手,看了看被越帶越遠的經紀人,稍稍放心,壓低聲音:“我家沙發上有二十幾個抱枕,最近不打算留下了……免費包郵,今晚之前必須發貨,您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