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早上,追經紀人追了小半宿的鐘影帝在晨光裡艱難睜眼。
陽光從沒拉好的窗簾縫隙裡鑽進來,臥室裡稍有些混亂,被角和衣物糾纏不清,林竹正往床頭撞自己的腦袋。
“好了好了,沒事兒的。”
鐘杳怕他頭疼,堪堪撐起身,抬手擋在床頭上:“這邊是個小的明星聚居區,安保好,沒有狗仔能混的進來,昨晚沒人看見……”
林竹腦門抵著鐘杳的手掌,奄奄一息:“公關——”
“公關的高清屏我給他們換了,三塊,每人包了一萬的中秋紅包。”
鐘杳昨晚回來就看見了公關的短信,他自己其實有存款,前陣子看林竹實在辛苦,就都設法從基金期貨裡套了出來,現在並不拮據:“我把賬戶給你,用錢不用跟我說……”
看著依然神思不屬的經紀人,鐘杳本能覺得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把經紀人抱回懷裡,慢慢替他揉腦袋:“頭疼不疼?怪我,昨晚不該逗你喝酒的。”
林竹慢慢從晴天霹靂的狀態裡緩過來。
他還隱約有昨晚的記憶,臉上不自覺的紅了,磕磕絆絆:“我,昨晚——”
“跑得挺快。”鐘杳真心實意感慨,“我最近沒去健身房,懈怠了。”
林竹證實了模模糊糊的印象,腦袋轟的一聲,失魂落魄就要下床,被鐘杳眼疾手快撈回來,失笑:“好了……沒事。聽話,我再歇一會兒……”
昨晚林竹倒是很聽話,堅持跑完了三圈就乖乖停下,被鐘杳領回家,安安分分洗過了澡,躺下就睡熟了。
倒是鐘杳自作自受,中秋節一個晚上卡在熱搜上下不來,不得不在導演衛戈平的嚴厲監督下爬起來,借著熱度連發了幾條配合劇組宣傳的官宣微博,又錄了個遠程的聯動視頻。
鐘杳最後一次闔眼已經是淩晨,現在還困得厲害。
林竹連忙跳起來去替他拉窗簾,又把床鋪整理好,散落在邊上的衣服也細細疊放整齊。
鐘杳一個人住慣了,身邊還是頭一回多了個人,看著他忙忙碌碌地繞著床轉圈,眼裡也添了些笑意,闔眼重新躺下去。
林竹忙碌半晌,聽見鐘杳呼吸歸於平緩,立刻放輕了動作,悄悄靠著床頭坐了下來。
林竹坐了一會兒,小心地翻出手機,點開微博。
相比於昨天官v電視台一齊發力的熱搜,他不小心在直播裡穿了鐘杳衣服這種事,掀起的水花其實並不算大。
公關的引導及時合理。雖然有不少鐘杳的忠實粉絲都一眼認出了那件衣服,但解釋也同樣不少。有人猜他大概是被鐘杳一個電話叫來意外留宿沒帶睡衣,也有人信誓旦旦一定是做飯的時候把衣服弄臟了,隻能挑了件鐘杳以前的衣服換上。話題沒炒起來多久,就被引到了鐘老師果然念舊勤儉節約上。
林竹稍稍鬆了口氣。
直者見直基者見基,這種事真要解釋,有太多能找出來的合理理由。
隻不過……在微博之外的地方,顯然不像鐘杳的評論區這樣和諧純潔。
林竹忍著緊張,又點開了臨走時編劇泣血推薦的幾個論壇,快速翻了翻。
隻是一個晚上,就已經瞎猜什麼的都有。林竹自己都看得臉紅,飛快翻過幾頁,恰巧鐘杳不經意翻了個身,就立刻堅決果斷地退出了頁麵,把手機鎖死,塞進了自己的枕頭下麵。
林竹躺不住,來回翻了兩個身,還是拿起手機,悄悄溜進洗手間洗漱去了。
叼著T恤什麼的……
這些人怎麼都和大哥一樣,腦子裡裝了什麼亂七八糟要不得的東西?!
一腔真心都半點兒不留地給了鐘杳,這麼大連個戀愛都沒談過的林經紀人臉紅到了脖子根,接了一捧涼水,用力撲在了臉上。
……
得益於整個團隊的及時控場,依然沒有受到亂七八糟內容荼毒的鐘杳補了一覺神清氣爽,又把經紀人在自己家裡多留了一天。
川影工作狂名聲在外,劇組的拍攝進度一旦加緊,一天十來個小時都是輕的。兩個人都累得不輕,晨昏不省地放鬆睡了三天,才覺得歇過了勁兒,身上沒再乏得走到哪都想坐下打個盹。
第三天,天星衛視把彩排邀約恭恭敬敬發了過來。
“我一直好奇……”
天星那邊說好了派人來接,鐘杳按林竹挑的搭配換了衣服,對著鏡子打領帶:“我家經紀人是怎麼著他們了,怎麼就嚇成這樣?”
林竹正叼著三明治戳手機,聽見鐘杳早已說熟了的口頭禪,心頭一暖,放下手機:“我當初和他們打過架……硬闖了一回他們電視台大樓,說了點兒威脅他們的話。可能有點過頭了,一直被我嚇唬到現在。”
三年前,鐘杳要開發布會的消息一出來,林家小少爺就炸了。
林竹那時候才二十歲,在圈子裡沒有任何門路,家裡生意也並不沾邊,要幫忙隻能七拐八拐地幫。
林竹不甘心,一個人假裝熱心報名充場觀眾,一個人冷靜地混進了天星衛視錄播節目的錄像廳,看見什麼內幕說什麼,生生逼著導播把自己帶進了電視台大樓。
人越緊張,就越會控製不住地想那些怕人知道的東西。林竹拿家世唬人,讓所有人都信了林家在圈子裡有隱藏產業、林家小少爺對這些內幕了如指掌,攥著三個當家主持人要秘密跳槽的精準情報,徹底把那一場發布會換了回來。
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當初的事鬨得太大,天星現在還有不少人都知道這件事,鐘杳隻要一問就能問出來。
林竹不大好意思讓鐘杳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中二的時候,索性自己先含混著說了,赧然一笑:“當時年輕氣盛,事情也做得不冷靜……”
他說得輕描淡寫,鐘杳卻聽得認真:“打架了?他們弄傷你沒有?”
“沒有,我打架還是挺厲害的。”林竹連忙搖頭,唇角弧度藏著點兒小小的自豪,“等閒三五個人抓不住我。我又不和他們真打,就是想去找台長,他們非不讓我上去,我逼急了,就鬨了一回。”
林竹現在回頭看,其實也覺得自己當時鬨得動靜實在太大了點兒。
再怎麼也是電視台大樓,當時的消息到處亂傳沸沸揚揚,都說某位富二代少爺衝冠一怒為紅顏要火燒天星總部,最後還是林鬆出麵幫忙,才把輿論徹底壓製下來。
怕鐘杳覺得自己有暴力傾向,林竹抬頭,誠懇保證:“要是現在再遇到這種事,肯定有彆的辦法了……”
他始終含含混混,沒說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去打的這一架。鐘杳稍一沉吟,還是沒過多追問,隻是揉揉他頭發,輕輕一笑:“下次再有這種事,我陪你去打架。”
林竹心口一熱,蹭蹭他掌心,輕輕搖頭:“以後不打了。”
“為什麼?”
鐘杳一怔,不由好奇:“其實我也不怕打架,小時候我哥打我,隻要他不講道理,我都是一定要揍回去的。”
鐘杳的脾氣從小到大一以貫之,和人打架也要先講道理。林竹聽得啞然,笑著搖頭,認認真真:“就是——不想打了。”
原本也隻是閒話,打不打架倒也沒什麼要緊。鐘杳一笑,剝了顆糖喂給他,一心一意表揚自家經紀人:“長大了,人也沉穩了……”
林竹彎起眉眼,從他手裡接了糖,最後確認了遍手機,起身:“天星的人在樓下了,咱們下去嗎?”
鐘杳點點頭,起身出門。
林竹跟在後麵鎖門,看著走在前麵的軒挺背影,唇角悄悄一翹,甜意從舌尖沁開。
用不著打架了。
他有鐘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