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林竹眼睛裡的水汽被咻地嚇了回去。

公關現在聽起來已經不大正常了,林竹顧不上自己那點兒心事, 手忙腳亂擰身, 後知後覺地確認著T恤的圖案尺碼。

鐘杳鬆鬆圈著手臂, 看著懷裡的經紀人滴溜溜轉圈, 眼底暖色氳開, 把人抱進懷裡順順脊背,一笑:“不要緊,是我以前的衣服……”

以前的衣服才要緊!

剛才情急之下沒來得及細看,現在才察覺身上這件竟然是鐘杳當年常穿的私服。林竹自己就追過星,知道粉絲顯微鏡的倍數有多大, 急得就要衝去臥室拿手機。

鐘杳早有準備, 林竹才一邁步,就被身高臂長的影帝憑借優勢穩穩撈了回來。

林竹急得耳朵發紅:“哥,這不是小事,我得讓公關——”

“公關很辛苦了, 讓他們好好過個中秋。”

鐘杳揉揉他的頭發,一笑:“不用什麼事都這麼緊張, 我不是經不起風浪顛簸……你都在我家了,穿我的衣服有什麼不行的?”

林竹微怔。

他隱約覺得這樣的邏輯似乎有些問題,卻又本能地相信鐘杳。腦子裡一時裝著怕是瘋了的公關,一時又壓不住他正穿著鐘杳衣服的念頭,脖子也一點一點地紅了:“可是……”

“沒事, 今天是中秋,咱們過咱們的節。”

見他徹底被攪和得忘了之前的事, 鐘杳放下心,含了笑溫聲打斷,引著林竹在桌邊坐下,把一隻蟹釀橙放在他麵前:“團團圓圓,平平安安。”

林竹聽不得這個,心頭猝不及防輕輕一顫,攥著鐘杳那件T恤的衣擺,不說話了。

鐘杳替他把橙蓋打開,翻了隻精致的小銀勺出來,在酒釀著的蟹肉裡輕輕攪了攪,沁了果香的鮮香熱氣就蒸騰起來。

起初沒發覺端倪,倒也確實不能全怪林竹當時忙亂。

鐘杳這件衣服是剛出道時候穿的,那時候鐘杳一樣沒長完個頭,也尚未褪去少年的單薄身架。林竹穿上隻是稍微鬆垮,並不至於太過不合身。

所以鐘杳也沒急著叫他換下來。

林竹低著頭,唇角小心地悄悄翹起來,終於再沒法堅守住經紀人的職業素養,忍不住地偷偷在心裡放了朵煙花。

鐘杳……的衣服。

每次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幸運的時候,都能被更大的幸運當頭砸中。

林竹被砸得迷迷糊糊,小口小口吃著沁了果香的鮮美蟹肉,徹底忘了在發現穿錯衣服之前,自己究竟想和鐘杳說什麼事。

吃飽喝足,已經月上中天。

鐘杳原本還打算帶著林竹看看自己更古早的藏品,放下筷子,看著林竹眼睛裡已經泛起的朦朧水光,終歸還是打消了念頭,抬手揉他頭發:“困了?”

林竹被揉得舒服,忍不住探頭蹭了蹭:“沒有……”

鐘杳失笑,手掌輕動,讓他枕在自己手上:“怎麼這麼點兒酒就醉——頭暈不暈?”

橙肉的果香和紹興才有的家釀把蟹肉洗得隻剩鮮香,林竹忍不住吃了三個,又和鐘杳敬了一小盅酒,臉上就已經紅得不成了。

林竹難得這麼放鬆,清秀精致的眉眼柔和舒展著,既沒藏著什麼心事,也沒有平日裡始終生氣勃勃的明亮活潑。

鐘杳不舍得把人叫醒,簡單收拾了桌上碗碟,準備去廚房清洗收拾,才發現這一會兒的功夫,衣角居然又被人給攥住了。

經紀人這個習慣到哪兒都改不了,鐘杳心裡愈軟,俯身溫聲:“我收拾收拾,不走。”

“我幫你……”

林竹迷迷瞪瞪,仍存著半分意識,晃悠悠起身就要去端盤子。

眼看他一下拿空,鐘杳眼疾手快抬手接住盤子,終歸無法,隻好把人隨手攏在身邊:“你跟著我——給我說說故事,就算是幫我了,行不行?”

林竹半醉的時候比清醒時還聽話,不再試圖把盤子從桌麵挪到地上,寸步不離地跟著鐘杳,一句搭一句說著話。

鐘杳洗著盤子,小心注意著轉身的時候不踩著身後的人形小尾巴,細細聽著他哪兒也搭不著哪兒的故事。

“還有烤知了……拿手電照,得天黑,找上頭葉子多的樹,一逮一個準。”

林竹剛吃得心滿意足,這會兒一心都是好吃的,絮絮叨叨給鐘杳科普:“地上也有,不過不好找,就得一個窟窿一個窟窿地翻……”

“這麼厲害?”鐘杳在體驗生活的時候也去鄉下住過大半年,卻沒趕上抓知了的時候,聞言好奇,“是去哪玩兒的時候抓過嗎?”

連出國都要給弟弟塞助理,按林家當哥哥的操心架勢,除非一家人去哪個農家樂度假,否則再怎麼也不會讓一個小孩子大半夜跑到林子裡抓知了的。

鐘杳半是感興趣,半是有心逗林竹,含笑往他鼻尖上抹了一簇泡沫:“回頭咱們一塊兒去看看,我也抓抓試試。”

林竹被他鬨得一個勁兒笑,邊躲邊搖頭:“不帶你去……”

經紀人清醒的時候從來聽話,難得遭到了這麼直白的拒絕,鐘杳挑挑眉峰,有意同他打趣:“什麼地方這麼寶貝?還不能帶我去,藏了好東西?”

林竹躲了他半天,臉上都鬨得有點兒泛紅,累得額間泛了層細細的汗意,笑著搖頭:“不好……不帶你去。”

鐘杳失笑,衝淨雙手擦乾,要替他擦擦汗,心頭卻忽然微微一動。

香雪酒喝著沒感覺,後勁卻十足。林竹從沒沾過酒,剛在餐廳裡悶著還好些,出來被空調一吹,醉意湧上來十成十,徹底迷糊了,乖乖站著一動不動,眼裡還含著乾淨柔軟的點點笑意。

鐘杳揉揉他的頭發,柔聲問他:“不好,所以不帶我去?”

林竹喜歡挨他近,眉眼愈彎,輕輕點頭。

鐘杳不問了,把人往懷裡攬了攬,細細替他把額間的汗擦淨,一下一下慢慢拍撫著脊背。

窗外圓月明淨,清亮銀輝透過窗欞,安靜灑落下來。

鐘杳拿手背貼了貼林竹的額頭,目光靜靜攏著他:“以後不知道去哪兒,就回這裡來,好不好?”

林竹目光一亮,仰頭望他,中秋的月色落在眸子裡,洗得清澈明亮:“什麼時候都行?”

“什麼時候都行。”

鐘杳一笑,收收手臂:“從今天開始,這兒也是你的家了。”

林竹安安靜靜地站著,怔怔望著鐘杳,瞳孔縮了縮,整個人像是被這句話燙了一下。

那雙眼睛裡始終好看的笑意沒了,鐘杳卻並不急,神色反而愈認真,揉揉他的耳朵:“叫哥。”

林竹跳起來,一頭撞進他懷裡,高興瘋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醉了的經紀人也沒多大力氣,隻是在懷裡沒一會兒老實地拱來拱去,引得鐘杳也禁不住跟著笑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把人安撫下來,鬆開手臂,領著出了廚房:“好了,去洗個澡,困了就躺下——”

話音沒落,他身邊已經空了。

鐘杳怔忡一瞬,循聲回身,玄關的門忽然輕輕響了一聲。

半個小時後,中秋的寧靜月色裡,穿戴妥當的鐘影帝在樓下追著跑圈的經紀人發足狂奔,一邊深刻反省著自己竟然一時大意貿然鬆手的嚴重失誤。

十幾公裡外的天台上,公關在給兩個被人遺忘的手機徒勞地塞了十多條短信,又持續不斷地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後,麵無表情地完成了新一輪的全麵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