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鐘杳把人護在身後,迎上爭先恐後遞過來的話筒。

沒有林竹把關, 鐘杳的態度一點兒都不激進。拿得準的問題簡單回答, 拿不準的就輕巧避過, 答得平平穩穩, 雖然難免會被有心人拿去揣摩生事, 卻始終沒遞出去過任何把柄。

兩個助理幫忙開路,穿過人群往車上艱難移動。林竹腳下有些發飄,一步接一步走著,聽著耳邊忽遠忽近傳來的聲音。

“和天星的合作很愉快……剛剛結束采訪,有些事趕回公司一趟。”

“是私事, 和我個人有關係, 或許不久之後會正式公開。”

“不準備繼續參加綜藝,很快就會進組——感謝大家的關注,會繼續努力……”

鐘杳一路回答得滴水不漏,林竹漸漸放下心, 一步步跟著鐘杳往前走。眼看就要順利上車,沒帶台標的話筒衝破人群, 不由分說遞了上來。

林竹沒防備,身形稍稍一趔,被鐘杳及時攬住。

隱在人後的記者終於找到機會,聲音瞬間壓過旁人:“鐘老師,現在網上有說法, 說您有意販賣和經紀人的CP人設吸粉,您對這樣的言論作何回應呢?”

林竹心下陡沉。

知道燦星的人不會讓他們順順利利離開, 卻依然沒想到那些人居然敢直接從這一步下手。林竹撐直身體,一眼認出了那個曾經被自己攔下的記者,眼底閃過寒色,往前邁了一步。

“鐘老師沒有CP——”

“我沒有販賣人設。”

鐘杳的聲音同一時刻響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話頭,四周眾人麵麵相覷,現場也漸漸安靜下來。

鐘杳蹙蹙眉峰,壓低聲音:“CP還有什麼意思?”

林竹:“……”

忍不住後悔起了當初沒給鐘杳普及新興詞彙的失誤,林竹揉揉額角,低聲給他臨時補課:“CP就是……couple,就是說兩個人是一對……”

林竹話音不由頓了頓,輕輕抬頭。

鐘杳大半個身子都護著他,稍側著頭,專注聽他說話。眉眼落在車燈的光芒餘韻裡,溫柔得一塌糊塗。

林竹有點兒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恍惚低聲:“就是……就這兩個人綁定了不分開,往後不論乾什麼,一直在一塊兒的那種……”

鐘杳點點頭:“那就沒錯了。”

林竹微怔。

記者圈子依然一片死寂。

互相留一線是圈子裡的一定之規,更何況鐘老師的經紀人隻是今天看起來狀態不好,誰也不想等他緩過神被著手報複。

大半記者都隻求來跟個一手資料,被那個害群之馬的一句話心驚肉跳,眼睜睜看著鐘杳端正神色,慢慢放下了挽著的袖口。

他今天穿得依然是那件法式襯衫,《光影》預告裡戲份不少的袖扣一露出來,立刻被眼尖的記者一眼認出,壯著膽子關了閃光燈,躲躲藏藏地拚命按快門。

鐘杳好心提醒:“還有這塊表,也可以多照一下。”

林竹才從剛才那句話裡堪堪回神,聞言止不住又嗆了一下,倉促咳嗽了兩聲。

幸而鐘杳這一次並沒準備多說什麼,隻是自然而不刻意地將袖口稍往上提了提,給了一眾記者個更合適拍攝的角度,替林竹輕輕拍了拍後背。

鐘杳轉回話題,認真重複:“我沒有販賣人設。”

鐘杳:“我們是人民培養的演員,應當為人民群眾長久工作。我原本隻想和林老師一起為大家演到七十五歲,但我也沒想到事情忽然有變,我剛剛拿到了林老師的合同……”

林竹:“??”

林竹隱約覺得鐘杳要給記者們展示自己那份月基礎工資才三千塊的經濟合同,扯扯他的袖口要說話,鐘杳卻已落下目光,揉揉他的頭發,輕輕一笑。

鐘杳抬頭:“從現在開始,我準備認真爭取和林老師共度一生。”

林竹猝不及防,霍然抬頭。

鐘杳的神色認真,仿佛是哪家拿了合同的老板在謀劃員工的賣身契,根本不像是說了一句完全可以被定義成石錘的曖昧情話。

林竹身上有點發僵,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了攥,悄悄掐了一下大腿。

他像是在心頭上驀地踩空,一頭掉進一片彌足溫暖柔軟的厚厚雲彩裡,過於強烈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湧上來,都裹在胸口混沌一團,漲得幾乎滿溢。

林竹低下頭,慢慢慢慢深吸著氣。

鐘杳朝最近的鏡頭稍一頷首,拉開車門,一手護著林竹頭頂,把人領上車。

記者們怔怔讓開條路,看著那輛車揚長而去。

這些天相關的言論就始終層出不窮,加上《無橋》的首播、《光影》預告的火上澆油,不管兩個人承不承認CP,在觀眾麵前無疑都早就敲定了。鐘杳矢口否認還是避而不談,媒體都有辦法發散思維理解,把內容內涵到輿論目的上去。

偏偏……鐘杳連話都沒多說,居然就這麼承認了。

板磚破拳術,鐘杳這一記過於耿直的直球徹底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記者們麵麵相覷,生怕林竹手下過於凶殘的團隊又有什麼早準備好的反轉圈套,竟然誰都沒敢把這麼一條足以搶下頭條的刺激新聞搶先發出去。

*

車上,林竹含著被塞進嘴裡的巧克力,終於稍稍緩過神。

鐘杳始終攬著他,一手掐著他的脈搏,見他唇色終於有所恢複,略略鬆了口氣:“好一點兒了嗎?”

林竹身上有點兒脫力,幸而整個人都被他身上的暖意裹著,意識還清醒,仰頭輕聲:“哥,公關……”

“公關來電話的話,我去認錯發紅包哄他們下來,你先歇一會兒。”

鐘杳熟練得可怕,輕輕揉著林竹的後頸,右手覆在他雙眼上。

車速不快,特意開了點兒暖風。鐘杳耐心覆了一陣,察覺到林竹闔了眼,正要挪開,忽然被林竹攥住了手腕。

鐘杳不動了,安靜覆著他的眼睛。

安靜的發動機聲響中,鐘杳敏銳地察覺到一點兒潮意悄悄沁在掌心,又安安靜靜地散去。

林竹手指冰涼,貼在鐘杳的腕骨上,一點一點放鬆下來。

林竹:“哥……”

鐘杳應了一聲:“想要什麼嗎?”

林竹搖搖頭,清秀臉龐上稍稍顯出點兒靦腆局促,聲音輕輕的:“你……打我一頓,我自己醒不過來……”

鐘杳胸口燙得一疼:“不是夢。”

鐘杳沒照他說的動手,把人往懷裡攬了攬:“以前還做過這樣的夢?”

林竹不好意思,唇角旋起一點兒弧度:“……嗯。”

大概是讀心的副作用,他的夢境和彆人不一樣,常會在睡著後進入旁人的視角,場景逼真得跟現實一模一樣,長短也沒個定數。

通常情況下,林竹都還是能意識得到自己是在夢裡的,剛剛那一段緊張得太厲害,差一點兒就反應不過來了。

鐘杳緊緊手臂,聲音輕柔:“還夢見過什麼?”

林竹怔了怔,整個人都像是變得更高興了一點兒:“唱歌!夢見你唱歌,還彈吉他……”

鐘杳:“……”

鐘杳隱約覺得不對,翻出糖紙,借著車外閃過的燈光看了看,對著酒心巧克力的標識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鐘杳揉揉額頭,大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吃了巧克力的經紀人目前還沒有跳下車跑步前進的意思。鐘杳拿手背試了試他臉頰的溫度,飛快思考著自己內容寥寥的歌單。

他是奔著演戲去的,進圈以來從沒往歌壇上發展過,僅存的一點兒經曆已經能追到十八歲剛出道的時候,叛逆期剛開始,跟著幾個同學練了一陣吉他,又學了幾首流行歌。

這些事連燦星最開始派來帶他的經紀人都不清楚,不然在影視歌三棲最流行的時代,鐘杳早就被拖出去替燦星跑台子掙錢了。

現在的場景實在沒條件彈吉他,鐘杳仔細考慮了要不要現在轉道去樂器行,考慮到天色隻能作罷,屈指點了點他的額頭:“我給你唱,以後不做我打你的夢了,行不行?”

林竹異常的好說話,高高興興點頭。

鐘杳給自己挖了個坑,翻出手機,一邊搜索著附近的樂器行,一邊輕輕吹著口哨,給他哼著自己為數不多會的幾個調子。

林竹安安靜靜地靠在他肩上,唇角一點一點滿足地旋起來,腦袋埋進他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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