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車在鐘杳家樓下停穩。

林竹已經睡熟了,鐘杳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沒能把人叫醒。

任何時候讓沾了酒的經紀人再沾地都是不明智的,鐘杳深入吸取教訓,和開車的助理交代幾句,拿起外衣把人裹住,一路抱進了小區電梯。

林竹在鐘杳懷裡醒過來,起先還有點兒茫然,聽著耳邊的電梯提示音,整個人倏地驚醒。

鐘杳依然抱著他,西裝裹在他身上,微涼的空氣蹭著皮膚,帶走了最後一點兒茫然恍惚。

不是夢。

林竹腦袋裡轟地一聲,手足無措,掙紮著想要下來:“哥,我——”

“聽話,咱們家在十五層,真的不能跑步上去……”

鐘杳條件反射開口安撫,察覺到林竹反應不對,輕輕一笑:“醒了?”

林竹耳邊嗡鳴,艱難咽了咽乾澀的喉嚨:“我自己走,哥,我沒事……”

酒心巧克力的效果要比黃酒弱得多,鐘杳點點頭,把他輕輕放下來,卻還是未雨綢繆地順手一牽,預先把人攥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林竹:“!!”

林竹整條胳膊都不敢動了。

萬一不小心——鐘杳沒牽住,手滑鬆開了……

林竹緊跟著鐘杳,老老實實把手攥成拳,又往鐘杳掌心裡塞了塞。

鐘杳牽著他,單手摸鑰匙不方便,摸了半晌無果,林竹忍不住掏出自己的那一把鑰匙,把門打開了。

家裡還是中午臨出門的樣子。

林竹的幾件衣服就掛在玄關的衣架上,鞋櫃也多了幾雙鞋,咬了兩口的麵包用封口夾夾著,匆匆忙忙扔在桌邊,牛奶喝了大半,杯底一圈淺淺地堆了一小撮沒化開的白砂糖。

鐘杳低頭換鞋,林竹怔怔站在門口,後知後覺心口怦然。

在鐘杳潛移默化的縱容下,在他自己還沒來得及察覺的時候,他在鐘杳家裡留下的痕跡……居然已經這麼多了。

“還沒醒盹兒?”

鐘杳的聲音很溫和,少了家門外的氣場,輕柔得像是玄關壁燈瀉下來的淡淡光芒:“快進屋,留神著涼了……一會兒有東西給你看。”

林竹被他輕輕牽了一把,憑著本能換鞋進屋,依然有些沒能回神。

他今天折騰了一下午,到現在臉色還有點兒泛白。鐘杳不打算先讓他耗心神,溫聲哄著人換了衣服在主臥歇下,起身準備去給他弄點兒吃的,一回頭卻又差點兒踩著了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來的小尾巴。

林竹有點兒臉紅,捧著被鐘杳順手塞進手裡的馬克杯:“煮個方便麵就行了……”

“方便麵在櫃子裡鎖著呢,忙了一天,吃點兒好的。”

鐘杳有心逗他,洗了手利落燒著水打雞蛋,拖出把椅子讓林竹坐下,往馬克杯裡倒了一半果汁:“攤個蛋餅,煎點兒火腿培根,還有兩個饅頭,一會兒烤了抹點燒烤醬——還想吃什麼?要不要再煎幾片土豆?”

林竹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向美食低頭:“要。”

鐘杳一笑,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手上乾淨利落,香氣轉眼囂張擴開。

餓了一下午,林竹隱隱疼了一路的胃徹底被喚醒,顧不上心裡盤桓著的諸多念頭,一頭紮進了鐘杳端上來的幾個盤子裡。

吃飽喝足,已經到了深夜。

還惦記著鐘杳要給他看的東西,林竹始終想問又不敢張口,困得睜不開眼睛了,也還固執地跟在洗碗的鐘杳身後,捧著新熱好的牛奶搖搖晃晃。

鐘杳放好最後一隻盤子,及時托住了險些從林竹手裡滑落的玻璃杯,失笑:“這麼著急?”

其實……也未必就是著急。

林竹抿抿唇角,被喂飽的整個人都安穩了不少,不再讓雲團裹著飄在半空了,心神徹底歸位,就更忍不住反複回想著鐘杳那時候說的話。

林竹喉間動了動,耳朵悄悄紅了:“想……那時候不清醒,想聽您再說一次。”

光是鐘杳說了,他還沒回應呢。

林竹站著,心跳愈塊,鼓起勇氣抬頭。

鐘杳正望著他。

剛洗完碗的鐘杳,身上還穿著件款式簡單的圍裙,家居服的袖口挽到手肘,領口稍稍敞開一點兒,神色安靜又溫柔。

林竹吸了口氣,頭一回膽大包天:“再,再說一次……行嗎?”

鐘杳的耳朵也紅了。

“怕你不答應……”鐘杳揉揉耳朵,輕輕笑了笑,稍錯開視線:“算是欺詐合同了……我今年三十歲了,演到七十五歲,就是四十五年。可要是我能活到一百歲呢?還剩下二十五年,那麼長的時間呢……”

林竹沒太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微愕聽著,卻忽然因為鐘杳報出來的數字心口微燙。

如果立刻就答應的話,他們……原來有這麼長的時間,能用來在一起嗎?

林竹有點兒後悔。

上車之前的反應太慢了。

要是一上車就答應下來,就又能多在一塊兒幾個小時了。

鐘杳並不比他少緊張多少,在原地站了一刻,輕吸口氣正要開口,林竹的手機卻忽然不合時宜地震響起來。

林竹心跳瞬間亂了拍子,團團轉了兩圈,幾乎就要掛掉電話過會兒再打回去,鐘杳卻按住了他的手,輕輕一笑:“接吧。”

林竹抬頭:“哥——”

“接了電話安心一點兒,要和你說的話挺多……還要給你看東西。”

鐘杳笑笑,溫暖的掌心覆著他的手,稍一停頓:“這個電話接完,咱們就……調靜音,完事兒再看手機,行嗎?”

宣發在這個時間把電話打過來,說不定真有什麼正事。林竹攥攥拳,壓壓心思點了點頭,把電話開了免提。

“林老師,我們連夜把消息透給Clozeya那邊了!”宣發興奮不已,“他們立馬就回咱們了,說一直以為是咱們有意鴿了他們,也提心吊膽的……他們那邊拍攝組都準備好了,明天就能去談合同,隨時可以開拍代言硬照宣傳片!”

林竹稍稍鬆了口氣,心裡徹底放下來。

“還是您厲害,一去就搞定了,燦星已經給我們打了十來個電話了,我們都晾著他們沒接!”

宣發為了這件事跑了好幾天,高興得有點兒絮叨:“能放消息的我們把消息都放出去了,您和鐘老師是不是還被記者圍了?我們看著不少新聞已經發出來了,公關那邊忙著呢,說那家機械鍵盤出狗年吉祥款的了,真好看……”

公關那邊的反應平靜得有點兒異常,林竹反而覺得不安,打斷他:“新聞怎麼說,沒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內容嗎?”

林竹謹慎,一寸寸試探:“比如——我和鐘老師的關係公開之類的……”

宣發愕然:“您和鐘老師沒公開嗎?”

林竹:“……”

“那個——鐘老師說要您給他乾一輩子的?”宣發揣測著他的意思,“是有幾家發出來了,網友反應挺正常的,有開玩笑說鐘老師欺詐合同,演了展源那個生意人,也跟著學壞了什麼的……”

宣發有些遲疑:“這種也得控評嗎?都是鬨著玩兒的,都加狗頭了……”

林竹又覺得有點兒頭疼,揉揉額角,輕輕吸氣:“不用了,讓網友玩兒梗吧。”

“那就好,我們也沒多管,看他們還玩兒得挺高興的。”

宣發鬆了口氣,反過來安撫林竹:“您就放心吧,隻要您不跟鐘老師在鏡頭麵前親親抱抱、帶個同款戒指什麼的,這方麵已經沒什麼需要我們控評的了……”

林竹正出神,沒留心聽他說話,等回過神已經慢了一拍,神色驟變就要切斷電話,鐘杳的眉峰卻已經輕輕蹙起來。

宣發還在興致勃勃說話,林竹卻已經無心細聽,麵色白了白,心跳愈促:“哥……”

“等一下。”

鐘杳打了個手勢,沒讓林竹掛斷電話,把人攬到身邊。

他剛摘了圍裙,身上還帶著新鮮的煙火氣,溫暖體溫透過襯衫衣料,熨在林竹肩頭,燙得他微微打了個激靈。

林竹在論壇泡了這麼多天,再不明就裡也已多少開竅,背後再度沁出些冷汗,心臟咚咚撞擊著胸口,攥緊了拳等他開口。

對亞文化圈極度不了解,出道至今沒拍過任何感情戲、對同性關係了解也極端局限於兄弟情的人民的演員鐘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露骨的描述,聲音壓得微低,措辭謹慎:“這些……不是談戀愛才能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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