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隻是編劇和他討論,後來導演和製片人也加入進來,眾人集思廣益,終於徹底敲定了大致的主線,抬頭回神,天色也已經又暗下來。
“果然還是要當麵來說,這樣效果就好得多了。”
製片人滿意地舒了口氣,捶捶後背,笑著看向林竹:“你是昨晚剛到的紐約吧?時差沒這麼容易倒過來,今天就不要太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得忙。”
林竹剛才一時沒忍住,趁導演和第二導演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把那幾段片段看完了,正出神後悔,聞言回神笑笑:“不要緊的,我昨晚休息得很好。”
跨國第一宿就休息得好實在難得,製片人挑挑眉,正要好奇追問一句林竹住的是哪家酒店,一旁的艾博塔湊過來,拉著他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
製片人瞪大眼睛,眼裡漸漸顯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也轉回身,和艾博塔低聲說起了悄悄話。
林竹:“……”
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事不知道。
林竹忍不住,稍稍湊過去想要細聽,那兩個人立刻打住了話頭,隻隱隱約約聽見了“中國人”、“浪漫”幾個詞。
迎上製片人滿是笑意的目光,林竹攥了攥鑰匙鏈,還是按下了讀讀是怎麼回事的念頭。
不告訴自己,說不定……又是鐘杳給自己準備的驚喜。
既然是驚喜,就該留著懸念,等該知道的時候才行。
一想到鐘杳在國內替自己操心準備這些,林竹心口就暖乎乎得什麼都再放不下,自己悄悄高興了一會兒,揉了兩把泛紅的耳朵。
國內現在是早上,鐘杳應該醒了。
差不多……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林竹忍不住想見鐘杳,沒再多留,看看沒自己什麼事,和眾人交代一聲,收拾好了隨身的東西,準備趕回酒店和鐘杳道聲早安。
一傳十十傳百,眾人很快都知道了他和國內愛人的深情故事,迅速達成了微妙的共識,沒再多挽留,讓助理把林竹送下了大樓。
林竹走出電梯,沒等出門,先迎麵撞上了折回來的戴維·穆勒。
林竹挑挑眉,站定。
穆勒一直沒來試鏡,他還以為對方是因為有事臨時改了時間明天再來,沒想到是為了躲他才一整天都沒露麵的。
這種劇組門檻太高,能拿到角色的,多多少少都得有些不為人所知的門路。多半是劇組裡的什麼人給穆勒報了信,說自己已經走了,穆勒才敢大張旗鼓的回來。
可惜回來得太快了……撞了個正著。
穆勒長了記性,不敢再惹他,深吸口氣能屈能伸:“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林先生,我會對今天冒犯您的行為做出賠償……”
看著神色驟變的穆勒,林竹啞然,友好的笑了笑:“穆勒先生,請放心,我不會真乾涉劇組的選角的。”
都已經自己撞上來了……那就不怪他了。
林竹正愁存貨不夠,看著顯然因為自己的保證鬆了口氣的穆勒,和和氣氣:“我的本職工作畢竟還是個經紀人。作為經紀人,我對鐘老師過去三年的履曆了解有限,希望能占用您幾分鐘,聊聊鐘老師的事。”
林竹怕他記憶調整的節點不準,自己讀不到想看的東西,特意提醒:“比如——他和你在百老彙時候的經曆……”
穆勒:“……”
穆勒又重臨了一遍鐘杳留下的陰影,勉強和林竹咬著牙誇了幾句鐘杳,飛快進了電梯。
*
林竹回到酒店,先給自己叫了份中餐。
工作室這邊都是標準的西餐工作餐,第一頓很難吃得慣,林竹不太困,倒是真的餓了。
等飯的間隙,林竹給鐘杳發了幾條消息過去,轉眼就接到了鐘杳發過來的語音申請。
看著屏幕上備注的名字,林竹忍不住翹起嘴角,奔波了一天的心神已經先於意識,徹底安穩落定。
林竹抱著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飛快按下了接通。
“醒了——剛忙完?”
國內現在剛天亮,鐘杳大概是才起床,輕輕打了個哈欠,聲音還有幾分初醒的微啞:“儘力了,還是沒睡好。做了好幾個夢,老以為你跑丟了……”
兩個人在一塊兒睡的時候,林竹就沒先醒過幾次,還是頭一次聽到剛醒的鐘杳難得示弱的溫軟語氣。
林竹心裡軟得不成,聲音也放得輕輕的:“今天中午忙忘了,下回哥你睡前給我發晚安,我就給你回電話回去……”
中午整個團隊都扯著他目光爍爍,恨不得把他腦子裡的東西全打出來印在紙上。林竹實在不好意思找理由偷跑,又擔心發消息會打擾鐘杳那邊的工作,好容易空下來的時候,國內的時間又已經太晚了。
第一次經曆時差,林竹還沒能太調整過來狀態,一邊和鐘杳說話,一邊索性把自己的表又撥回了國內時間。
“好,明天我等著。”
鐘杳笑笑,沒有辜負經紀人的苦心:“昨晚睡得怎麼樣?”
鐘杳昨天都沒睡好,林竹幾乎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睡得莫名舒服,臉上一熱,含含混混:“還行……”
“還行嗎?”鐘杳鬆了口氣,輕笑,“那我就放心了——給你定的我當時住的房間。”
“從窗戶就能看到中央公園。”鐘杳聲音輕緩,“這個時候的楓葉最漂亮了,今天晚了,明天起來記得看。”
林竹心臟忽然跳得飛快。
那個時候選角導演和製片人嘀咕的……原來是這個。
三年前,鐘杳就在這裡,就和他同一間房間,站在同一個窗口……
林竹忍不住跑到床邊,拉開窗簾看了看已經被夜幕籠罩的景色,想象著鐘杳當時的情形,眼眶隱約發燙。
“我讓他們用了我常用的那款熏香,咱們常吃的菜也都交代了,你要是半夜餓了不想叫人,櫃子裡備著鍋跟方便麵,自己煮一點兒吃……怎麼了?”
鐘杳還在細細給他交代著,聽見電話那頭氣息不對,聲音稍稍一頓,柔聲:“小竹?著涼了嗎?”
“有點兒……”
林竹用力揉著眼睛,吸了吸鼻子:“哥,我想你了。”
鐘杳沉默頃刻,隔著話筒輕輕親了他一下,聲音溫存:“再等等,我拍完戲就能去找你了。”
“哥,你彆太趕戲,身體第一。”
林竹猜到他的念頭,連忙開口,飛快擦了擦眼睛,撲到床上埋進被子裡:“我有辦法!你放心,我好好的,你也照顧好自己,回頭咱們倆勝利會師……”
鐘杳不由好奇:“什麼辦法?”
林竹耳朵熱了熱,抿起嘴角:“保密,等來了你就知道了。”
他怕鐘杳耽誤工作,回頭又要晚上趕戲,扯開話頭:“哥,你快去洗漱吧,回頭我再給你發消息,你也多給我發點兒,我這邊有時候可無聊了……”
鐘杳一笑:“好。”
鐘杳這邊確實又該開始忙了,簡單交代了他幾句,匆匆掛斷。
林竹抱著手機,深深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翹起嘴角。
特意定製的中餐送上來,林竹吃完晚飯衝了個澡,給自己放了一會兒小劇場,躺在床上和正在等戲的鐘杳聊了幾句天,闔了眼安穩地沉沉入夢。
……
第二天,林竹又被工作熱情高漲的馬倫修斯團隊裹挾著散發了一天的光和熱。
一切步入正軌,要做的細節、氣氛烘托和劇本設置反而更多。林竹忙了一整天,隻有中午抽出點時間和鐘杳道了晚安,直到太陽西落,才出了工作室的小黑屋。
看著窗外被落日映染的火紅楓葉,林竹又想鐘杳了。
林竹想了想,沒坐電梯,從樓梯下了一層樓,
樓下一整層都是練習室,幾個已經挑中的演員正在接受特技和格鬥培訓。戴維·穆勒已經順利被挑中,正被艱辛枯燥的練習折磨得痛不欲生,聽說有人找自己,立刻精神抖擻地披上衣服出了門。
林竹站在門外,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把剛買的冰可樂遞了過去。
穆勒還記得自己對鐘杳的針對排擠,看著林竹就覺警惕,本能後退:“你要乾什麼?”
“放鬆,都是亞裔的,交個朋友——你不渴嗎?”
林竹昨天讀到的都看完了,朝他友好的笑了笑,順理成章從一杯可樂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帶了過去:“你平時都不喝可樂的嗎?就比如你和鐘老師在百老彙,一塊兒同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