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勁兒一陣一陣的,兩個人走到側門處,隔著門縫,裡麵竟然恰巧在放《我是你的誰》,台下人潮湧動,歌手拿著麥克風嘶吼“我要你跪下來大聲喊我爸爸”。
沈南灼呼吸微滯,下一秒,聽見林梔輕聲叫:“沈叔叔。”
乖是挺乖,但這個叔叔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口?
沈南灼握住她的手:“你東西都拿完了嗎?”
“我朋友還在裡麵。”
“你說姓徐的那姑娘?她剛剛已經走了。”沈南灼回國之後也沒怎麼頻繁地見林梔,可除了老爺子生日宴那一次,其餘幾次偶遇,她都乖得要命。
眼下見小姑娘一臉乖巧,他忍不住,伸手搓搓兔子毛:“我不騙你,是我的人告訴我的。他們說有個挺白淨的小男孩兒過來找她,把身份證和學生證都壓給他們了,姓徐那姑娘自己也說沒事,他們才放人的。”
林梔緩慢地眨眨眼:“你的人?”
“對,我道上混的兄弟們。”她越傻沈南灼越想逗她,牽著小姑娘穿過人海,他從側門向停著車的正門方向走,又怕太吵,另一隻手懸到半空擋住她的耳朵,“怎麼,害怕?”
林梔沒有說話。
兩個人並肩走出酒吧,侍應生幫忙將車開到麵前。
小姑娘手指發涼,沈南灼從車後座的紙袋拿出外套遞給她,聲線低沉如水:“先穿一下。”
秋末冬初,天邊星子繁集。
喧囂退潮,微涼的夜風裡,他突然聽林梔後知後覺地,小聲說:“不會啊。”
滿天星光下,沈南灼微怔。
看到她垂著長長的兔耳朵,用近乎虔誠的語氣,認真地說:
“雖然一直沒怎麼打過交道,但我在很多人那裡都聽說過沈叔叔。”
“他們說你凶、說你高冷,可我接觸下來,覺得沈叔叔是一個好人。”
她輕聲說,“像媽媽一樣好的人。”
***
沈南灼送林梔回到住處,已經是夜裡三點。
林幼菱和林父都休息了,他沒有驚動其他人,讓女傭直接將林梔送上樓。
然而翌日清晨,仍然不可避免,東窗事發。
“梔梔。”早飯時間,林父抓緊教育,“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回來那麼晚呢?”
林梔前一晚睡得特彆好,沒有再做任何跟火有關的夢,她精力充沛,將禍水直直引向旁邊的林幼菱:“我菱菱妹妹還動不動就夜不歸宿呢,她現在還是大學生,您更應該管她吧?”
林父清咳一聲,表情有些尷尬:“她那是跟阿尋在一起呢,又不是跟誰在外麵亂混。”
“那我——”
我還跟阿尋他乾爹在一起呢。
林梔話到嘴邊,硬生生咽回去:“那我跟沈尋還沒解除婚約時,也沒有夜不歸宿啊。”
林幼菱表情無辜,林梔就裝得比她更無辜。
反正說來說去,尷尬的人又不是她。
林父一時語塞,林幼菱連忙放下筷子,打圓場:“爸爸,姐姐,你們不要為我吵架,我……”
“我知道你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林梔迅速搶話,吃完餐盤中最後一枚牛角包,“我今晚也不回來吃飯,不用等我。”
“哎,你這孩子——”
林父還沒說完。
林梔已經迅速遁走。
***
今天周五,林梔的schedule不排任何心理谘詢。
往常這一天被空出來,是為了給谘詢師留時間,去找自己的督導做個人谘詢,或是進行小組活動。
但今天不太一樣。
核心成員還是到齊了。
林梔撐著下巴,看著大清早就一臉嚴肅地在會議室中走來走去的老板,半晌,幽幽問:“我們跟對方公司約的時間是上午十點,您不用這麼焦慮吧?”
工作室的老板是個挺年輕的教授,姓胡,平時很好說話,真出了事又非常有擔當,是個林梔概念中的“真男人”。
而此時這位真男人踱來踱去,覺得哪裡都不太妥當:“我們以前從沒接過EAP的case,你說,這個會不會黃?”
林梔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搖頭:“不好說。”
確實不好說。
“EAP”其實是一個舶來概念,意為“員工幫助計劃”,通過給員工提供部分生活和心理上的援助,來提高企業績效。
國內大多數公司的EAP尚處於起步階段,企業合作模式不儘相同,而在這個精神福利計劃裡,主要的服務項目仍然是心理方麵的援助。所以出現了一個內外結合的經典模式:企業定調子與方案,外包公司外派谘詢師。②
不過……
林梔所在的工作室,並不是單純的EAP谘詢公司。
拚谘詢師綜合實力的話他們倒是很有信心,但是在團隊建設和公司洗腦上,林梔總覺得他們差彆人一截。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企業這次竟然點名要他們。
老胡正要開口,坐在旁邊補妝的樓涵突然笑著插嘴:“乾嗎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雖然不是專門的EAP公司,但我們綜合實力強好不好?”
林梔短暫地皺了一下眉,總覺得這聲“好不好”,她在哪聽過。
但她懶得跟自己的妖豔同事說話。
樓涵家庭條件一般,是從小地方寒窗苦讀考過來的,她本以為這種勵誌女孩肯定都陽光積極正能量,可樓涵非但不符合林梔的標簽,還總喜歡在背後議論彆人。
上次在茶水間說她裝的,就是樓涵。
所以林梔思索片刻,隻對著老胡道:“彆緊張啦,放輕鬆點,大不了我們不賺這個錢了嘛。”
“可是錢真的很多啊。”老胡惆悵地看著她們,突然想起,“對了,我聽說這家公司總裁特彆帥,連帶著公司員工的顏值都比同類科技公司高很多倍。你們誰要是真過去了,記得給我們這邊的女同胞爭取一點小福利啊!”
林梔笑意飛揚:“你不是因為錢多,才硬著頭皮接這個case?”
老胡耿直:“我偶爾也看臉的嘛。”
會議室裡笑聲一片,突然有人敲敲門,低聲提醒:“錢總來了。”
老胡趕緊恢複嚴肅,示意大家安靜。
不過須臾,伴隨著皮鞋踩在地板上不疾不徐的響聲,一個身影從走廊轉角轉過來,推門進入。
陽光傾瀉,一個年輕男人帶著一對助理,停在門口。
他個子不算高,圓臉,鼻梁上架一副眼鏡。天生笑眼,看起來很和藹。
樓涵不自覺地停職背脊。
“大家好。”他走進來,朝大家微笑致意,“我是‘NZ科技’的EAP團隊經理,姓錢,我叫錢燁彬。”
老胡上前打招呼,林梔卻愣了一下。
NZ?這不是沈家那個無人機的牌子?
所以老胡神神秘秘地藏了那麼多天,說很牛逼的科技公司,是沈家的?
她眉梢微挑,盯著錢燁彬助理公文包上的公司LOGO,默不作聲地想——如果沒記錯,這個牌子前幾年一直是沈南灼在做,主打負載無人機,打出的口號是助力消防。
所以現在是怎樣,她竟然要跟前未婚夫的乾爹合作?
察覺到林梔發怔的目光,樓涵愈發得意,新團隊的領隊她勢在必得。
而下一秒,手機一陣震動。
林梔垂眼,劃開鎖屏。
“我剛突然想起,今天我手底下有個經理去你們那兒了,說想找幾位合適的谘詢師,來我們公司幫忙組建新的EAP團隊。”
“——你見到他了嗎?”
發件人:沈南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