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和他想的一樣,冬青奧之前,克裡斯多夫也打算通過洲際杯保持住競技狀態。
畢竟克裡斯多夫的大本營就在芬蘭,行程好安排。
跳完回到休息區,淩放停在休息區的實時大屏前,看克裡斯多夫的第二跳。
起跳其實慢了一下——但是空中保持得極佳!淩放盯著屏幕,表情專注,心裡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克裡斯多夫的動態平衡非常好。他有個獨門秘技,就是蒙住眼睛依然能上平衡木,如履平地。小時候的他,甚至可以做簡單的轉體和單手翻、下平衡木,這是有些體操運動員都做不到的,可謂天賦異稟!
據說,芬蘭的男子體操項目,以及自由式滑雪項目的教練,都曾經因為他的蹦床天賦而看中這棵好苗子,紛紛搶人。
克裡斯多夫雖然最喜歡跳雪,卻也猶豫過。後來和家人商量後,選擇專注跳雪的原因也挺有意思——他當時就已經比同齡人高大半頭了,父母的身高也都非常優越,父親更曾是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
體操、跳水、雪上空中技巧這類項目,轉體等技術動作得分很重要,動作完成度和完成效率,還是和身高有關係的。
遍觀世界一線運動員就能看出,這類項目更適合身高中等的運動員。家人都怕克裡斯多夫發育後,身高會長的太猛,耽誤事業。
結合個人興趣,克裡斯多夫最終選擇了身高影響沒那麼大的跳台滑雪。
克裡斯多夫的性格,多少帶著點北歐人常見的“高冷”,或者用更貼切的詞叫做:社恐。
不過,多見幾回就好了,和淩放這種話少的人在一起,反而倆人都舒服。
在那次淩放突然滑落到30名開外的洲際杯後,拿到冠軍的克裡斯多夫,努力克服了社恐,私下通過FIS的工作人員聯絡到這個跳雪行業裡蠻罕見的中國選手,想問問他的情況。
那是他倆這一世的頭回聊天。
克裡斯多夫很不了解中國跳雪的情況,隻是有些擔心:會不會是運動員受了暗傷,還被教練強迫體罰和比賽,就像某東亞國家那陣子恰好爆出的速滑隊恐怖新聞那樣子。
淩放被小心翼翼提問“請問你是否需要媒體幫助”,聽完愣了愣,問清楚緣由後,啼笑皆非。
然後就跟芬蘭小夥子耐心地澄清解釋:我們真的不一樣……你看的那個新聞裡哭泣控訴的亞洲運動員,不是中國的運動員,是我們鄰國的人……
初次私下見麵就如此烏龍,克裡斯多夫為自己的冒失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眼看著腳趾都在摳地板了,迅速告辭。告彆時,淩放還是感謝了他的關心。
葉飛流聽說後,笑得拍桌。後麵一次訓練賽再遇見時,方唐還讓淩放專程給這位芬蘭的運動員送去了一隻從國內帶來的中國結小禮物。
這次拉赫蒂的洲際杯比賽,克裡斯多夫再次贏了淩放,但是在比賽後,他對淩放說:“我的教練組說,你這種類型的運動員,如果保持下去,進步起來會很快的,我要警惕些!”
像淩放這種輕盈飄逸、心態穩定的類型,往往能成為比賽的黑馬,何況在20周歲以下的青少年組彆,進過比賽前五的選手,實力階差其實不太大。
克裡斯多夫還跟淩放說了自己的煩惱:他沒想到自己身高突然就上去了,眼看著已經過了185cm。
“……唉,我父親身高2米1啊,要是我也接著長下去,最壞的情況是,明年年底我就要告彆跳雪了……”克裡斯多夫頂著大大的黑眼圈,說著說著,愈發喪了起來。
跳雪對適宜身高的範圍限製其實還沒有花滑嚴格,雪板長度是要根據身高體重定製的,總體重輕、身高矮的話,限定的雪板長度也會短,以便達到相對公平。但是想也知道,這項運動依然有身高的最優區間啊!
一個在空中飛的項目,真的不適合總重太大。
運動員可以全力爭取,控製體脂和肌肉,但是再嚴苛的食譜和訓練也頂多能調節胖瘦,高矮是真沒轍。
作為北歐男生,克裡斯多夫的睫毛特彆重,看著人高馬大卻瘦削,輪廓深深還自帶天然上目線,加上黑眼圈和中長淩亂的黑發,簡直像隻可憐兮兮的大型犬。
淩放忍不住拍拍比他高了一頭還多的芬蘭小夥兒,安慰:“沒關係,很快就停了。”
他覺得沒問題——前世這家夥剛好長到了188cm,按跳雪運動員的平均指標看,是有些高,但影響不大。他前世印象裡的克裡斯多夫,瘦是瘦,有肌肉。
克裡斯多夫早期確實也有起伏,但是接近黃金期時,他隻會越來越穩!
克裡斯多夫隻覺得這是安慰,歎著氣點頭,“希望讓我跳雪的生命再長一點,唉。”他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十字,虔誠地望天,“久一點啊,久一點吧。”
“……嗯,能跳多久,跳多久吧。如果對未來過於迷茫,你就乾脆把2月冬青奧的冠軍獎牌讓給我。”淩放輕輕拍了拍他。
“那可不行!”克裡斯多夫笑著拍回來。
拉赫蒂站結束,但淩放還要在芬蘭多留兩天,好在這次,他要去的地方近,火車的時間也不那麼緊張。
他要去的是芬蘭薩沃地區的首府,庫奧皮奧市,參加本年度北歐杯跳台滑雪大獎賽。
北歐杯跳台滑雪大獎賽,也是一項運動員們以個人名義參加的比賽,不按國家報名。而且,選手都要交比較高額的報名費。
但北歐杯的比賽水平非常高,每年都能有一些世界杯分站都不見得遇上的北歐高手出沒,在跳雪界,北歐杯的認可度和收視率都很不錯。
參加北歐杯,是淩放自己提的要求。如果自費出國比賽,按理說葉飛流等人的這部分食宿等費用都該他出,雖然葉飛流、方唐、翻譯等人都說不要,但是全隊人馬還要按事假算,這裡頭損失的工資獎金等等……
淩放還是覺得他有義務給些補貼。
X省體育局的冬季項目中心琢磨著,這麼搞,自家小運動員也太吃虧了,他是X省省隊在編的運動員啊!閆肅總教練就通過中心主任,往局裡打申請,要一事一議。
省局以前,還沒遇上這種在公派出國比賽的空檔,再疊加自費比賽的情況呢,翻了條例出來好好研究了一下,然後說:
工作人員優先按年假計,不算事假,淩放如果還願意補貼那是個人的事兒,起碼不會按事假扣大家工資和績效,省一筆是一筆。彆的費用,也能再給報銷將近一半。
那就挺好啦!
芬蘭物價高,但總歸也吃不了幾頓飯,方唐還搶到了從拉姆紹到庫奧皮奧的打折車票,可劃算了。
這樣一來,淩放自己攢的津貼就大概夠用,他都不用再跟家裡要錢。家裡不是沒錢,沈擒舟也特彆支持他,但淩放總以成年人的自立要求自己。
淩放坐在平穩的列車二等座的半開放分隔式包間裡,還認真地拿著手機計算器按了按,發現沒什麼問題,很滿足地關上。
他望向窗外,看著火車窗外那些光禿禿地頂著積雪的樹木,結冰的小湖、溪流,還有原野上的村莊和小屋。
在深冬的晦暗天氣下,所有景物都好像蒙上一層灰濾鏡,倒是挺彆致,是比豔陽天裡更恬淡些的鄉村風光。
淩放打開手機裡的搖滾音樂合集,隨便找一首歌,開始隨機播放。激越的重金屬鼓點在耳畔響起,是一首很適合芬蘭旅途的《Away》,飄逸又壯美。
希望明天,是個適合飛行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