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從黑漆漆的地下研究所裡走出來,風衣衣擺隨著他堅定的步伐,掀起,落下,掀起,眼看就要落下——
“喂,走慢點好嗎?你要是再以這種方式和我炫耀你的腿長,我就……”
路德維希上氣不接下氣地——拉住了夏洛克的大衣衣擺。
夏洛克停住腳步,回過頭,眼神高深莫測:
“你就怎麼樣?”
“我……”
路德維希剛剛張開嘴,就看見夏洛克微微垂下頭,一隻手指抵在唇上:
“讓我來想想你還有什麼沒有拿出來的威脅我的方法——牛奶?哦,那太老套了,維希。同性戀照片?不,你威脅不到我了,因為我現在也有了你的照片。”
夏洛克朝她晃了晃手機。
沒錯,他惡劣地偷拍了她的照片,從此她的同性戀海報威脅失去了作用。
在路德維希眼裡,他看不出情緒的臉分明在說:“哦,你對我毫無辦法”。
——毫無辦法?
路德維希放開他的衣角,直起身,向四麵環視了一圈,忽然用腳尖踮了踮腳下的地麵。
“先生,這是什麼?”
夏洛克警惕地盯著她:
“如果你連馬路排水口都不認識的話。”
路德維希恍然大悟地說:
“哦……原來是排水口。”
她蹲下,忽然飛快地伸手放在排水口上方——然後,手一鬆。
一張卡片一樣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進排水口的柵欄裡。
“……”
夏洛克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個排水口:
“……我沒有看到你從錢包裡拿東西,你什麼時候把我的身份證拿出來了?”
“在你專心研究‘萊奧諾拉’的時候,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證件照是什麼樣子……太無趣了,你的證件照居然不醜。”
路德維希遺憾地直起身,笑眯眯地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
“沒事沒事,不就是重辦一張身份證麼?英聯邦政府一個電話分分鐘搞定。”
夏洛克:“……”
她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褲子口袋:
“對了,等下你開始走路的時候,記得掌握好起步速度,不要走太快——你錢包裡還有護照呢。”
“……”
路邊恰巧有有一輛出租車經過,這個倒黴的出租車司機停在了夏洛克伸長的手臂前,尚且不知自己將麵臨什麼樣的命運。
兩人坐上車。
司機:“先生和夫人去哪兒?”
路德維希:“我有老到這個地步?麻煩有點眼色,司機先生。你再叫一次夫人,我就在下車的時候紮破你的汽車輪胎。”
司機:“……”
夏洛克關上車門:
“他隻是誠實地叫出了他所觀察到的事實,你不用如此暴躁。”
路德維希:“我一困就暴躁,而且我生理期還沒有過。”
“……你的生理期已經長達八天零十七個小時。”
夏洛克平靜地說:
“如果還沒有結束,隻能說明,你該去醫院了。”
路德維希:“……”
司機:“……所以我們到底去哪兒?”
夏洛克:“不麻煩的話,請順著塞納河十點鐘方向跑一圈,然後順著六點鐘方向回頭再跑一圈,謝謝。”
司機:“……”
“哦,還有,我的語氣詞隻是為了遵循普通地球人的累贅禮儀,你不必在意。”
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實際上,若你覺得麻煩也請這麼走。”
司機:“……”
誰來告訴他,這兩個人到底是從什麼外星球來的!
“這一站,我們從萊奧諾拉手裡拿到了鑰匙。”
路德維希看著窗外說:
“但是我還是不知道,你是怎麼在那麼多和貝多芬有關名字裡,一眼找中這個的?”
夏洛克看著她把鑰匙重新裝進褲子口袋裡:
“因為真正的音樂家不會有這種閒餘的時間和閒餘的愛好在這樣一家混亂的小店鋪裡給自己的偶像寫信,寫這些信的人,多半是不通音樂的遊客。”
“這倒是。”
路德維希點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真正的音樂家,比如我這樣的,我就會給貝多芬寫一首小調來表達我的熱愛——畢竟對音樂家應當致以音樂家的敬禮方式。”
“……”
夏洛克瞥了路德維希一眼:
“我居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現我身邊坐著一位音樂家,真是失禮。”
路德維希毫無壓力:“你眼神不好,我知道的。”
夏洛克:“……”
車子飛快地駛過塞納河畔一排排古老的圓頂建築。法國人熱愛丁香,從拿破侖的時代開始,他們在河畔種植了成片的丁香花。
五月正是丁香花的花期。
於是紫色和白色的丁香,就像籠在燈光下的紫色霧氣一樣,沿著塞納河一路延伸。
……
車裡,夏洛克繼續說:
“而這些不通或粗通音樂的人,對貝多芬的了解大多限於《命運交響曲》或《田園交響曲》這些膾炙人口的名篇,他們中很少有人聽過他並不是那麼出名的歌劇《菲岱裡奧》。”
“所以他們更不會知道。”
路德維希靠在車窗上,偏頭看著那些丁香花從視線裡掠過:
“《菲岱裡奧》,最初是被叫做《萊奧諾拉》的。”
夏洛克看著她:“大致上是這樣。”
“但是……我是說但是。”
路德維希偏過頭:
“如果這的確隻是一個對貝多芬了解比較深的人留下的信件呢?你怎麼排除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