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女朋友路德維希出門去買新床單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她房間裡的床隻是一個擺設,新床單是毫無必要的開銷。
或許她該學一學如何勤儉持家。
現在貝克街隻有他一個人,深色的窗簾被她走前拉上,白天客廳裡也開著燈,半明半暗地籠著客廳。
空氣仿佛陷進了某種寂靜。
一種他最善於駕馭的東西。
手機被他仍在一邊,手機屏幕朝下,忽然亮了亮,他沒有理會,於是一分鐘之後,客廳裡響起了麥克羅夫特詠歎調一般的語氣。
“看來你遇到你人生中最大的挑戰了,弟弟。”
夏洛克頓了一會兒:
“如果你再在我的公寓安裝你的無線電裝置,那麼我敢保證你即將遇到你人生中最大的挑戰,麥克羅夫特。”
“哦,夏洛克,自從你出生後,我隨時隨地都在麵臨人生中的最大挑戰,不介意更多一點。”
麥克羅夫特毫不介意地笑了:
“從你的試探結果看來,她是真的沒有看出你在求婚。”
夏洛克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
沒錯,他剛才在試探。
床單的事情隻是一個幌子,既然她已經主動貼近他,他不妨順水推舟,看看她是否真的對他的求婚毫不知情……還是,她隻是在拖延時間尋找更溫和的拒絕方式。
而結果——
“她一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對密碼的敏銳程度就消失了。”
夏洛端起她之前為自己倒的水,抿了一口:
“她儘管敏銳卻有局限,能破解密碼,但未必能找到密碼。”
就像床單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露出了破綻,但她看不見,因為她根本不會去想這是一個破綻,正常世界裡沒有那麼多需要破解的東西。
這就能解釋她為什麼輕易解開了亞圖姆的謊言,卻無法看破他簡單的求婚密碼。
氛圍決定思路。
她已經從充滿陰謀的氛圍裡出來,她又回到了尋常世界。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麥克羅夫特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反倒有一些慢悠悠的:
“容我提醒你,婚禮在後天。”
夏洛克從沙發上站起來:“我知道在後天。”而且他腦海裡已經有了計劃。
“需要我幫忙嗎?”
麥克羅夫特那頭傳來放下杯子的聲音:
“一本萬利的交易,夏洛克,我已經給了你最大讓利,簡直是虧本甩賣。”
夏洛克走到壁爐邊,麥克羅夫特還在繼續說:
“隻要她三毫升的血液,你就能獲最得專業的求婚技術指導,來自於好萊塢十個知名導演的創意集錦……你還在猶豫什……”
話音沒落,他的聲音已經在半空中萎頓下來,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樣消聲了。
夏洛克手裡拿著一個從壁爐後拆下的微型感應供電裝置,走回沙發邊,毫不在意地把它扔進垃圾桶。
很好,世界清靜了。
沒有電,再高端的設備也就成了廢鐵。
他坐在沙發上,又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那枚灰色的骨灰戒指。
鳥,水潭,樹枝……完完全全是她的風格,看來她為這枚戒指花了不少心力,親力親為地設計了圖案。
他把玩著那枚戒指,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午後濃鬱的陽光照射進來,質地就像牛奶咖啡。
婚禮就在後天。
他必須有所行動。
如果平常的密碼不行……他隻好換一個思路。
夏洛克拿起手機,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撥下一串號碼。
——
76541-12579
——“太癡情的男人是沒有女人會喜歡的,男人因為適當的放縱更具魅力。”
在這場大戲開始的時候,有一個偽裝成女服務員的女人,在royal餐廳留下了她的電話號碼,壓在他的咖啡杯下,對至今隻看了她一眼的他說:
“我等著你的電話……我知道你一定會給我打電話。”
她的微笑,不僅僅是美麗。
她穿著服務生廉價的工作服,卻如同珍珠一般綻放出華貴的光彩。
她的笑容就像水麵上蕩漾開的波紋:
“記住我的名字,艾琳……艾琳-埃德勒。”
……
美麗的女人不能使他熱愛,聰明的女人不能使他瘋狂,就算兩者兼備,也不能使他心神蕩漾。
他就像希臘石座上不朽的雕像,冰冷,堅硬,無情。
夏洛克-福爾摩斯不愛女人。
隻是他愛的路德維希,恰好是個女人。
所以,當謎題揭開,他已經沒有必要記得對方姓名的時候,就會出現這樣單方麵尷尬的情況——
嘟嘟嘟……
艾琳:“我說過,你一定會打電話給我的,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先生:“那麼你的預感成真了,艾普林小姐。”
艾琳:“……艾普林是誰?”
福爾摩斯先生:“你。”
艾琳:“……抱歉,我叫艾琳。”
……
而街道另一頭,路德維希正推著推車,懶洋洋地行走在超級市場的蔬菜區。
她穿著簡單,福爾摩斯先生的白襯衫寬大得讓她不用穿褲子,除此,她隻有腳上鬆鬆汲著一雙精致的山茶花木頭拖鞋。
路德維希小姐總有辦法用“性感”來遮掩她懶得換衣服的事實。
黑色的長發被她撩到耳後,於是墨綠色翡翠耳釘成了她全身唯一的裝飾。
她漫不經心地拿起一邊的洋白菜扔到購物車裡去,又斜斜倚在推車上,一根一根挑選茄子。
——這也是路德維希小姐的天賦。
她買白菜的姿態,就像在豪華vip廳挑選珠寶。
隻是,當她收好茄子打算繼續前行的時候,忽然被人打斷了。
一個衣著考究姿態優雅的男人扶住了她的推車把手:
“小姐,我知道你是福爾摩斯先生的女朋友。”
他湊近她,壓低了聲音:
“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
貝克街的窗邊,夏洛克俯視著不算熱鬨也不算冷清的街道。
直到街道儘頭,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的身影。
女人帶著大簷帽,身姿窈窕而優雅。
她從街道儘頭慢慢走來,就像一路撥開了倫敦層層疊疊的霧氣似的,身影是從模糊的剪影裡逐漸清晰起來。
艾琳-埃德勒在貝克街221b的門口站定。
她用手扶住帽簷,輕輕抬起頭。
希臘血統賦予她深邃的麵孔,她的睫毛那麼長,每一下都能扇起小股氣流,然後扇進男人的心裡。
這是能勾引國.王的女人。
而此刻,這個能勾.引國王的女人,正站在古老的貝克街上,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成了她的背景。
夏洛克舉著手機,深深地凝視著她,就像凝視情人一樣,眼眸裡含著濃鬱的光芒。
“你終於來了,我等待了你許久。”
他慢慢地笑了:
“艾普林小姐。”
樓下的艾琳小姐,隔著一扇窗戶,隔著一層樓層與夏洛克對望,笑容就像水波一樣蕩漾——再加上夏洛克深情的目光,遠遠看上去,這一對簡直美得可以入畫。
而電話裡——